镇,人命还没两袋米贵。
沈良面无表情地镇定下来,转身去打量四周,他站在原地不动。很快发现擦身而过,那些原本面色形若枯槁,如一具具僵尸的镇民,两眼都看向他身后。
沈良撇头。
一名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身上裹着宽大蓑衣斗笠作为衣物的妇人,不顾污水横流的街道,赤着双足,似乎是有些疯癫痴傻的傻子,嘴角带着三四岁娃子的傻笑,正从远处斜着身子走来。
不过这是个挺着大肚子的痴妇人。
她,怀上喜了。
而且似乎是已经有快到了临盆的时候了。
“大家快看,那傻妇又来了。”
“哈呸,这邪里邪气的疯女人,怎么又进镇子里来了。”
“臭烂货。”
“一个痴傻子怀孕,你们是不知道她那肚子里是多少个汉子的野种,肯定每日都有人趴在她那具肮脏的身子骨上。”
“一个痴傻人儿,连自己都养不活,现在却挺着个大肚子,肚子还在一天天变大,你们想想看,这傻子到底是怎么把肚子里孩子养大的?”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是个中邪的疯女人,打死这个疯女人!让老天出口恶气,说不准来年能风调雨顺!”
街上原本麻木不仁的镇民,好像一下找到饥荒的原因,找到了可以被他们肆意欺凌的弱者,开始有越来越多人捡起路边石子,纷纷砸向傻妇人。
那傻妇人被凌辱。
却不知道生气,也不知何为恼怒。
好像也听不懂周围人对她的恶毒咒骂。
脸上始终带着只有三四岁瓜娃子的傻笑,嘴角不时还会流着口水。
不过似乎出于人性的天生本能,傻人一直在努力保护着自己的肚子,她即便被砸得头破血流,手臂上都是乌青,也一直都在拼命保护自己的肚子。
傻子一路歪歪扭扭,但又死脑筋地穿过污水横流的街道,而那些追打她的饥荒民,慢慢骂累了,打累了,也就开始各自散去了。
唯有傻子的脸上,依旧还是带着傻笑,似乎对于眼前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
每天被镇民们追打,好像已经成了她的日常。
在躲过镇民们的追打后,傻子开始在一处处街角,一条条巷子里,翻找东西,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
烂菜叶根子块、骨头渣渍、地上缝隙里的肉糜、坚硬的糖葫芦核仁……
甚至从恶臭、污水四溢的沟子里,翻找出半块馊臭馒头,冲水擦擦……
就连道旁饿极野狗都不吃的泔水,她也愿意吃。
她在镇子里拼命找吃的,寻找一切能吃的东西,竟然还会机灵得趴在墙角挖开老鼠洞,扣出里面老鼠藏的食物。
傻子从一大清早进镇子找吃的,一直找到下午…
沈良一直都在一路默默跟着。
神情有些难言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错觉,这妇人艰难地吞咽那些常人根本无法下咽的食物,并不是在给自己找吃的,而是在喂肚子里的孩子。
“这便是怨气怨恨的根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