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个,还真是巧──」想起先前告知陆沈云关於朝黎过去一事,官焰多少有些尴尬,又在彼此认识後,他更自觉有点对不起对方,「我的委托人也是这里的员工,我和他约在大厅等。」
企业大楼的管制方式大同小异,想搭电梯上去要嘛有事先预约,要嘛就必须拿出员工识别证件。後者官焰自然是没有,但他又觉得申请许可太过麻烦,乾脆约在一楼比较快。
「委托人?你的工作是……?」
「我喜欢说是侦探社,但一般人的说法叫做徵信社。」官焰一脸无奈。
朝黎一听,不禁沉思几秒,心道既然是徵信社,会不会那些相片早就在官焰手里?
留意到朝黎若有所思的神情,官焰主动询问:「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朝黎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和陆沈云很要好?」
「认识很久了,交情还不错,怎麽了吗?」官焰表面问归问,他大概也猜得出最近他们之间八成是纠缠不清的情况。
朝黎皱眉,先降低了音量才问:「那,他先前有给过你一些相片或者电脑档案吗?」
官焰倒是毫不犹豫答道:「没有,通常是他向我要别人的资料比较多。」
他的答案也让朝黎不免叹气以及深深感到失望,果然,没这麽容易摆脱那天杀的浑蛋……但要是陆沈云不是交给要好的官焰,又会是给了谁呢?
「你们……没事吧?」官焰想,朝黎会向他要那些他并不知情的相片,就表示那个对想要的事物从来不会随便放手的陆大少爷,肯定真的使了什麽手段。
──真是糟糕啊,那人总是劝也劝不听。
「没什麽。」朝黎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顺。
「真的没事吗?」官焰脸上担忧的表情加深,因为他发觉了朝黎的脸色不太正常,明显比几秒前还要苍白,「朝黎,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嗯?没……」朝黎的回答并不完整,换气变得困难,而官焰的声音在他耳里听起来也忽然距离很远很远……
「喂、喂?朝黎?」这下官焰可紧张地直皱眉头,他伸手在对方眼前上下晃了晃,「朝黎,不要吓我,说话。」
尽管双眼有出现反射性的眨眼,瞳孔却一点焦距也没有,只怕朝黎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这很可能是快晕倒前的徵兆。官焰才刚想完,对方就在他面前瞬间失去意识,往下直落。
朝黎醒来,又或许不是真正字面定义的清醒,此刻的他正站在人来人往的急诊走廊,空气里充满消毒水的气味──他闻不到,但他知道、他就是知道,因为这间医院是他往年噩梦的最後一环。
坐在候诊长椅上的男人是三年多前的自己,双眼呆滞,两手和胸前都沾满鲜血,如今的朝黎和当年的他总是时常像这样在梦里面对面,那个自己却从不晓得他的存在。
这是当然的,这里只不过是三年以後的朝黎不愿保留的记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旁观者,重回现场悲哀地复习做错的人生试题。
就在几小时前,他搞砸本该守护的一切。
在那场仍旧以历届冠军姿态获得压倒性胜利的他,正想和几个朋友去喝酒庆祝,不料走没多远就接到一通来自他赛场休息室的电话。
「朝黎,你弟、你弟弟自杀了!」
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一块块碎成粉末。
是他的拒绝造就这种後果吗?在奔回现场时,朝黎只来得及目睹被送上救护车、苍白如纸的面容。
朝黎几乎认不出那人是他弟弟,不,是他不想承认,他没勇气跟上救护车,反而走回自杀地点,去正视那滩没人敢清理的血迹,脑袋一片空白。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双手去触摸说不出温度的液体,心想究竟要多麽决断、多麽渴望死亡,才会流出这麽多鲜血?才会如此毅然决然把两手手腕的血管都给割断?
──你就这麽恨我吗?甚至不惜藉由死亡来复仇?
抓紧呼吸困难的胸口,朝黎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他到底在干嘛?他到底还在这里做什麽?这滩血不是他弟弟!那个被送往医院、生死未卜的人,总是跟在他後头唤他黎哥哥的人才是他的弟弟!
朝黎发疯似的赶往附近的医院,急诊人员不让他们见面,只说他弟弟还在急救,要他少安勿躁。
──少安勿躁?去你的少安勿躁!那是我弟弟,你这个混帐!
护士很好心地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需不需要请人来帮忙,他只想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