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一个心愿,多少要在恩人坟前磕个头。”
又说:“就当玩儿了,这边景色好,你不是挺喜欢的吗,你那心都涤荡地跟水晶似的了吧?”
又在损她了,安蔓白了秦放一眼,这些日子,她是老发微信微博,这不是没来过吗,看雪山藏民喇嘛庙什么都新鲜,经常报备行程,一时冲动也会发几条类似“心灵都净化了,人就该活的如此纯粹”的感想,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吗,还真当她喜欢这啊,别的不说,光那加剧皮肤老化的高原紫外线就够她受的了。
她笑嘻嘻回了句:“我你还不知道,不就是在装吗。”
秦放嗯了一声:“诚实。”
她知道秦放爱听什么,也知道他腻味什么,和秦放的相识相处,安蔓承认自己是有些投其所好耍了心机的——但那又怎么样呢,男人给女人送花、安排浪漫约会就不是在耍手段吗?重要的是结果,不管秦放最初的爱是谁,最爱的是谁,现在是她以女友的身份陪他来囊谦处理家事,未来也只有她。
两人关系确定的时候,秦放说过一句话:“安蔓,我就喜欢你是个明白人。”
于是安蔓知道,跟秦放相处,不需要太多想法,做个明白人就行。
安蔓,我就喜欢你是个明白人。
这句话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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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在附近待了两天,那条关于婚纱的微信下头点赞无数,也有人建议她务必不要错过青海的旅游景点,比如四大神山之一的阿尼玛卿,比如巴颜喀拉主峰,比如天下黄河贵德清。
于是她除了贴图片晒行程,做的最多的就是翻地图册看路线,这才知道原来囊谦再往下就是西藏的昌都地区,再往东有全藏都有名的德格印经院,安蔓极力撺掇秦放往那走,秦放一口回绝她。
“不去,听说全藏的佛经都是德格印发的,那么神圣的地方,你是想全身心都被涤荡成钻石吗?”
安蔓藏住了失望,车子掉头终于离开白扎的时候,她想着秦放关于她水晶和钻石的说法,忽然有点难过,心里想着,再怎么涤荡,我也就是块煤疙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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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两人在囊谦县城的一个藏餐馆吃饭,回到囊谦,算是走上回程,秦放大致把走这一趟的缘由跟安蔓说了。
秦放的曾祖母,是四川靖化县人,靖化县在中国近代史上很是留下了一笔,因为1936年到1937年的川甘大*饥*荒,靖化县人吃人的惨案太多,活活吓疯了断案的县长于竹君。
他的曾祖母也就是在这场大*饥*荒中和家人一同外出逃荒,那时候,大部分人是往东走的,江南自古富庶地,想来会有饭吃,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把宝押在了西部藏区——往西的路险,环境恶劣,人来的少也就意味着抢饭吃的嘴少。
流徙到青海囊谦一带时,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她一个人,万幸丧命的关头遇到了好心人收容,全了一条命。
恩人的家里,有个长她一岁的姑娘,染了时疫暴亡,恩人家里把她当女儿养,后来还让她顶了自己女儿自小结下的婚约。
当地的习俗,未出嫁的女人死了,身后凄凉,将来连个上坟磕头的人都没有,是一定要出钱认个活亲养个儿子的,秦放的曾祖母便把这事应承下来,说:但凡我有后人上坟磕头,阿姐坟前就少不了扫墓的人,我的儿子就是阿姐的儿子,把阿姐的事当亲娘的事一样办。
世上事,向来立誓容易践诺难,后来她随夫到东边跑生活做生意,兵荒马乱的,回去的路,居然就此渺渺,一直到死,都再也未见乡土。
秦放说:“原本指着我爷爷,我爷爷那时候,赶上打仗、建国、轰轰烈烈大运动,原本成分就不好,谁往藏区跑?那年头,还不被当成特务抓起来啊。”
“我爸爸结婚的时候是八几年,你也知道,那时候穷,扎一个厂子就是铁饭碗一辈子,一分钱都省着花,哪有闲钱出去?又不是火烧火燎的事,磕个头,什么时候不行?就这么一年拖一年,一直到我爸没了,这事也没成行。”
话题有点沉重,安蔓叹了口气,给秦放斟了一杯酥油茶。
“我爸死前告诉我这事,我才知道我家里还承着这么个女人的恩,我说行啊,我就跑这一趟呗,一次性帮我爷爷、我爸都把头给磕了,我爸说别,你找着老婆再去吧,成双成对的,也给地下那女人一些念想,你一个人去算什么事儿呢。”
安蔓笑:“所以找着我就来了?”
想了想又加一句:“其实人也真挺怪的,换了别人,这么点事,七八十年的,隔了好几代,偷懒也就不来了,但也总有些人吧,把这当回事,关山万里的践诺。”
秦放挺认同这话:“这两天我一直找人,但是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清,觉得自己怪没劲的,只是瞎折腾,真找着了又怎么样,磕不磕这头,日子不还是照过吗?”
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安蔓说:“喝酒吗,陪你喝点青稞。”
秦放笑了笑,正想说什么,门外响起了好大动静的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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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辆车,清一色的路虎揽胜,下来的都是大老爷们,领头的谢顶发福,但那一身装备可真不差,上下都是始祖鸟的标,目测就得好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