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到底是经历了很多变得不一样了。”清秋很是感慨,赵一涵没了以前的算计变得淡定柔和起来,若是白绍仪遇见现在的赵一涵会不会动心呢?清秋随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否决了,人都是慢慢的成长起来的,那个时候赵一涵心高气傲,家世不错,怎么会肯收敛气焰,做个温柔柔顺的人呢?
“她一向很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赵看见女儿的今天也该瞑目了,梅丽进来了。”白绍仪到底和赵一涵从小认识,对这位前女友有着比清秋更深刻的认识。梅丽和谢玉树进来,她脸上的没了暗淡阴郁,一双眼闪闪发光,猛地看上去梅丽又回到了金家八小姐的时光。谢玉树是认识清秋和白绍仪的,他和燕西是大学同学,和燕西交好经常去金家,白绍仪和清秋结婚的时候,他是和燕西一起去贺喜的,还被推荐做招待男宾的招待员。
说起来燕西的朋友,白绍仪和清秋一致认为燕西的朋友虽多,只有这个谢玉树是个最靠谱的人。他出身一般人家,家境和燕西那些豪门子弟比起来就寒酸的很了,可是谢玉树和燕西他们在一起,并没特意巴结,也没自惭形秽,他真诚热情,待人都是极好的。燕西虽然纨绔习气重,可是谁也不傻,燕西自然分得出来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他倒经常对谢玉树说真心话。两个人关系不错,谢玉树常来金家走动,和金家的几个少爷小姐都认识。
“你毕业就来了上海,如今看起来很果真是长进了。我只听燕西说你在外资公司高就,是哪一家公司啊。”白绍仪热情的对着谢玉树打招呼,纪家是上海的首富,今天来做客的都是上海有名的人物,没想到谢玉树没有背景却能很快的闯出一番事业来。
谢玉树早也不是寒酸的穷学生了,他西装笔挺脸上已经有了生意人的圆滑,可是在谢玉树不经意看向梅丽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和以前那样清澈。白绍仪和清秋早就把两个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夫妻两个相视一笑,清秋对着梅丽道:“我还以为你觉得没趣跑了呢。你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路上遇见点事情怎么办?”
“其实这里是租界晚上出去还算安全,纪家一向待客周到,见着梅丽出去也会叫车送她的。我如今在美孚石油做个经理,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谢玉树刚才从梅丽的嘴里知道了金家的事情,知道她是跟着表哥表嫂来上海躲麻烦的,生怕清秋和白绍仪责备她。
清秋对着梅丽别有意味的一笑:“看看,我们梅丽也有了护花使者了。我哪里敢教训她。真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们梅丽一直闷闷的我是吧办法使尽了也不能得大小姐一笑,今天她遇见你立刻是转晴天了。梅丽在上海真的是没有认识的人,我整天在家拖着个孩子也不能带着她出去。还请谢先生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闲了带着我们梅丽出去走走。”
谢玉树话一出口已经觉得失言了,又被清秋打趣,顿时脸上涨得通红,结巴的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其实八小姐一直和我说白先生和白太太对她极好,比亲哥哥亲姐姐还好呢。好啊,我最近有年假还没休息,上海玩的不地方不少,我做向导。”
梅丽红着脸,有些挂不住,娇嗔的和清秋抱怨撒娇:“清秋嫂子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是谢先生,我们好久没见了。真的没想到你也来上海了,戴维和你太太也来了。你们是六小姐的主宾,我早就该过来和你们打招呼了,可惜被一点杂事缠住脚了。”赵一涵端着一杯红酒笑眯眯的过来。
☆、第九十七章
再次和赵一涵面对面,清秋心里无来由的轻松起来,以前的戒备嫉妒紧张吃醋都不见了。眼前的赵一涵,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气质神态完全不一样了。她再也不会看似自然其实刻意的展示着女性的柔美,对着男士们巧笑嫣然。再也不会迎合别人的意思,做出来温柔大方的样子,也不会忽然咯咯的笑起来,吸引别人的眼光。现在的赵一涵没了以前刻意的装饰打扮,只是穿着合体的裙装,头发在颈后挽成个发髻,竟然再无一点珠翠首饰。
“原来是赵小姐,你不是去俄国深造了?这快就学成回来了?”清秋平静的对着赵一涵一笑,寒暄着。清秋内心暗自吃惊,她竟然平静的对着赵一涵大招呼,放在以前真的不可想象。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确的,清秋的第六感告诉她,赵一涵已经完全放下对白绍仪的执念了,她身上的棱角和锐气被磨掉了。这个洗尽铅华,沉淀了焦躁的赵一涵还是个不错的人。
赵一涵对着清秋淡定的态度也是一惊,白绍仪对着赵一涵点点头,忽略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吃惊:“就是啊,俄国那边的大学也不错,就是气候太严寒了。你是回来度假的么?”
“我觉得在那边学校学的都是书本上的东西,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几乎都在读书中度过的,我忽然发现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是为了什么?再接着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浪费在书本里面么?我当初是为了读书啊。在俄国几个月我想清楚了,我读书是为了追求新思想,过另一种人生。我在那边读了一本小说,终于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程的意思。有些东西是不能光读书就明白的。我现在在广州做事情,在那边妇女部任职。这一次来上海是接几个俄国客人去广州的。我多少在学了点俄语,可以叫俄国客人们交流,路上也方便点。明天我就要回广州了。”赵一涵微微的侧下头,眼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这又是个一个赵一萍了!好在不太偏激,按着赵一涵不服输,敢闯敢干的性子,拿去广州才算是得其所哉了。“你倒是看着更自信了,我想赵老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欣慰的,对了你哥哥也在那边,你和他联系了吧。”白绍仪忽然想起赵忠恕也在广州似乎也不错,暗想着赵忠恕和赵一涵兄妹两个从小吵到大,现在他们都是一个阵营里面的人,总算是兄妹两个意见统一一次了。他们如果能捡起兄妹情谊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谁知赵一涵听着白绍仪提起来赵忠恕脸上神色一僵,她抽下嘴角,生硬的挤出来一句话:“你有什么事情直接给他写信吧。我不是信差。”
“可不是绍仪要抓信差,只是我们过几天要回扬州老家,想问一声,你们兄妹有什么要话要带给老家的人。不过看起来你们都成了大忙人,就不打搅你们了。”白绍仪没想到赵一涵直接表示自己和赵忠恕不熟,未免有点尴尬,清秋忙着出言解围。
“我和我哥哥一向是意见不合,你们也别介意。我没什么话要和老家的人说,至于别人我也不清楚。”赵一涵对清秋点点头,口气淡漠。
清秋皱下眉,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令妹,虽然这是你们家的事情,可是毕竟是一母同胞,你若是有机会见着她还是劝劝她吧。”
提起来妹妹,赵一涵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但是她很快恢复了正常,依旧冷淡的说:“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也不封建大家长,还能把她拴一辈子。我大概猜出来她如今的处境。人生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狠狠地摔个跟头,走点弯路也不会长大的。我早就没了她的消息,不过还是要谢谢您帮助她。”赵一涵似乎猜出来小妹的处境,她神色复杂,还是对着清秋道谢。
清秋忽然想起来以前赵一涵和欧阳于坚的关系,一时有些尴尬,亲姐妹两个和一个男人牵扯不清,虽然她不知道赵一涵是什么想法,换成她在赵一涵的位子上,也是不想听见关于妹妹和前夫的一切消息吧。“哦,也没什么。她现在已经应该没事了。”清秋尴尬的回应着,竟然实在无话可说了。
“我的妹妹,我很清楚她的性格。你们外人只看着她不多说话,从来不当着人前面说半个不字,只以为她是个甜蜜柔软的性子。其实我这个妹妹心里有主意着呢,以前是年纪小,没多少见识。别人说什么她只能听着,现在她也是个大人了,主意拿的正正的。你知道我和我妹妹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我都不介意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了。当初的事情无法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我们两个因为误会而在一起,因为了解分开。我们三个人现在求仁得仁对彼此都没埋怨了。”赵一涵平心静气的和清秋说了一堆话,清秋也平和认真的听着赵一涵的倾诉。她们两个谁都没想到,她们能平相处。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你明天要启程去广州,若是方便我们去送送你。”清秋想着赵一涵一个女孩子独自在陌生的城市奋斗,可是个可怜的人。
赵一涵默默地看着清秋一会,她上下审视着清秋,仿佛像不认识她似得。清秋也不是没被赵一涵审视过,不过以前她对清秋审视也好,偷窥也好,都带着比较较量的意味。这次赵一涵的眼神却不同以往,她看清秋的眼神没了嫉妒和比较,反而是颇有点欣赏的意味。清秋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起来,暗想着这个赵一涵真的叫人捉摸不透,她没了以前的骄娇二气,和轻浮,反而是叫人不习惯了。“哦,若是不方便也就算了。横竖大家还有见的日子呢。”清秋以为是赵一涵还对着她存戒心,忙着解释。
“我以前是被虚荣心给蒙住了双眼,把自己的错误都归结在别人身上。你确实是个值得戴维钟爱一生的女子。你们的性格真的很适合。我是来接外国客人去广州的,随身的行李很少,我是在外面漂泊习惯的人,一个人能应付的来。我听说你们得了个小公主可惜竟然没时间去看看她了。我想你们的女儿肯定会很漂亮,因为她的父母就是一对璧人。”说起孩子赵一涵的眼神和语调不自觉的变得很温柔起来,在身边围着一群有目的的人,说着虚情假意的奉承话,赵一涵的眼光落在一边白绍仪和清秋身上。
夫妻之间是否和睦是无法瞒住的,看着白绍仪和清秋两个人一些细微甜蜜的小动作,再想起自己这些年一步错不不错,赵一涵忍不住感慨起来自己当时真的太糊涂了。放下以前的偏执,她觉得清秋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子。
“表哥你怎么了?”梅丽正和谢玉树说的高兴,却被白绍仪给抓过来。“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快点把你嫂子叫过来!”白绍仪气的作势要敲梅丽的额头,他简直要以为是做梦,清秋和和赵一涵竟然相谈甚欢,她们两个不是——白绍仪实在没勇气上去把清秋拉走,可是又担心赵一涵别是换了花招,在清秋跟前诋毁自己。他想了半天只好叫梅丽去把清秋拉走。
“哎呀,我看你是多心了,清秋嫂子和那个什么赵小姐不像是在别苗头的样子。她们和好了,你不是最大的受益者么?”梅丽懵懂的看一眼清秋和赵一涵,认为表哥是杞人忧天了。
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可爱了!白绍仪瞪一眼梅丽,催着她去把清秋叫过来。那边赵一涵早就看见了白绍仪的小动作,她一笑对着清秋道:“你还是过去吧,再不然白绍仪真的要维持不住绅士风度,要当着众人的面前抓狂了。我们总是有再见的机会的。我有句话和你说,小心欧阳于坚,他太偏执了,会做出来很偏激的事情。你和绍仪和我不一样,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没有谁能威胁我。可是你们有家庭有孩子,总要考虑的多些。”
清秋想起来刚到上海那天看见欧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看着赵一涵一脸严肃:“我看你们支持的主义是一样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谢谢你提醒,我其实来上海的当天就看见他了,真是叫人为你妹妹不值得。”
“我们的信仰不完全相同,我只是认同一部分思想,可能在骨子里我还是个保守的人。你是知道的,为了团结革命,我是双重身份的,两党都加入了。欧阳这个人怎么说呢?太理想主义了,他们党内不少人都不赞成他的激进。”赵一涵端着手上的酒杯,细细端详着酒杯中澄澈的酒液:“我离开他实在是对他已经完全失望了,一个只会推卸责任的人,是不能做依靠的。”
清秋想起欧阳的纠缠,她感同身受的叹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倒是提起来你的烦心事了。”
“我是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早明白,白走了很多的弯路。若是我早点认识你,也不会白寻许多烦恼了。”赵一涵说着对清秋一笑,转身和别人寒暄去了。
回家的路上白绍仪一直鬼鬼祟祟暗中窥探着清秋,梅丽瞟一眼表哥又看看表嫂,唯恐天下不乱的爆料:“清秋嫂子你不知道,表哥见着你和赵家小姐说话,急的跳脚要我把你找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