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话别。
伊万却没有伸出手,而是出其不意地张开双臂,搂住了我的肩膀,并且在我脸颊上,右,左,右,交替着亲了三下,说:“再见,ajia~”。
我愣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和蔼可“亲”了,怎么今天接二连三地挨亲呢?
看着伊万的蓝眼睛,我一时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非常明显地感觉血往上涌,脸蛋渐次滚烫起来,想必是红得很耀眼。乱成一团的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指挥着嘴巴蹦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们千万、千万不要买路边的切糕啊!”
听了我的话,伊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我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一些,说了一句:“祝你们旅途愉快,保重!”
“你也保重!”他将扳住我肩膀的手放了下来。
我点点头,转身长出了一口气,快步穿过面前人来人往的值机大厅,直到转过一个弯,确定他看不到我了,这才停了下来。我用手背贴贴脸颊,还是滚热,后背也冒出了细密的汗。
我整理了一下心绪,脱掉外面的风衣,一边用手扇着风给脸蛋儿降温,一边寻找着下楼的扶梯。
当我终于踏上扶梯,身体随着扶梯慢慢沉降的时候,心情总算完全平静了。我转而开始想着接下来的事,对面试我是很有信心的,并且,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拿下这个实习岗位。想到即将到来的在bp的实习生活,想到以后可以经常见到我的男神,刚刚平静的心情又难以抑制地兴奋和雀跃起来。
“ajia~~”
在嘈杂的机场广播背景中,这一声高喊清晰地传到我耳中。我猛地回头,身后却只有缓缓下降的黑色滚梯和最高处那一小块值机大厅的地面。
那里空无一人。
我转回头来,扶梯已经到了底。我步下扶梯,缓缓走到旁边的上行扶梯跟前,犹豫着要不要踏上去……
扶梯在我面前默默无声地滚动着向上,扶梯的尽头,是我已经打算挥别了的人和事。我抿着嘴唇,侧耳细听,脑子里禁不住挣扎了一下。
然而此时的世界,已经恢复了它本来的声音,再也没有单单为了我而响起的呼唤声。我低头看看时间,自嘲地一笑,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一闭眼,随即掉转了脚尖的朝向,迈开步子,向着地铁2号线的方向,向着梦想的新生活,快步走去。
(上海篇完)
☆、第20章瓦夏的番外
vich坐在浦东机场的吸烟室里,他一边用手撑着头,一边轻轻地吞云吐雾。伴随着每一次吐纳,他都能感觉到小腿的伤处正在隐隐作痛,但这痛楚却丝毫没有反应在他脸上,他那双漂亮的褐色大眼睛微微眯着,嘴角还带着笑意。
瓦西里的祖父是犹太人,他的父亲是半个犹太人,而到了他这一代,他更愿意说自己是俄罗斯人。俄罗斯人对于像他祖父和他父亲那样的人有一种称呼,叫做“寡头”。这种称呼当然无关乎他们的犹太血统,而是有关乎他们那令人咋舌的财富。
作为一个寡头的儿子,瓦西里是带着强烈的傲慢与偏见来到上海的。如果不是因为祖父订立的家族传统不能打破,他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兴趣踏足这个东方城市。
但是,现在,在即将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他的态度却改变了,这种改变可能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只是直到那天早上,他才清楚地意识到。
思绪将瓦西里带回几个小时之前,他戴着一顶滑稽透顶的红头盔坐在一个中国姑娘身后,任凭她载着自己穿梭在这座城市清晨的马路上。趁她专心开着电瓶车的当儿,瓦西里偷偷摘下了头盔,迎面而来的晨风,扑打在他脸上,他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头靠上她的肩背,让下巴紧贴在她头盔下面散落出来的黑色长发上。他又闻到了那种香气,那种香气从他一下飞机起就伴随着他,虽然他知道那是一种花香,但他更愿意将这种香气想象成是她的味道。
瓦西里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毛病,就是每当他发现了一件特别喜欢的东西,就会幸福地直“哼哼”。而就在彼时彼刻,他坐在那辆破旧的电瓶车后座上,呼吸着带有桂花香味的汽车尾气,忍受着小腿上麻药过后的灼痛感时,竟然幸福地“哼哼”起来。
瓦西里深吸一口烟,他的思绪在那个姑娘身上缱绻不肯离去。他想起自己误会她的那个晚上,他站在532的门口准备跟她道歉,门却正好打开了。他躲在一边,看着她背着大包小包独自离开房间,离开宾馆。他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好几次想要叫住她,却都没有鼓足勇气,最后只是目送她落寞地走进一幢建筑里消失不见。
她那单薄而又倔强的背影,他怎么也没办法忘记。同样无法忘记的,还有她在游船上对他微笑时,漆黑眼眸里那跳跃的流光,以及她蹲身查看自己伤势时,锁骨上方那美丽的凹陷......
瓦西里试着揣测,是否,自己也会有令她无法忘记的影像。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他吓了一大跳。
在俄罗斯,有一句谚语:“只有傻瓜才会总是无缘无故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