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试。
就是他气,唐今居然连演都懒得演了,生怕他不知道她不爱自己。
没关系,反正她在床上的情绪总是真的。
贺云清很疯,疯得唐今都有点受不了。她忍不住吐槽:“采阳补阴的艳鬼都得喊你一句师父。”
贺云清脸上是阔别五年,熟悉的冷笑,“空了五年呢,可不得好好补补。”
一天一夜还行,别人当是小别胜新婚。
三天三夜,京都城里传成奇闻。
贺云清这五年在战场上练了回来,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唐今扶墙上朝。
两人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既然当什么事都没有,那唐今也乐意跟他演。
就像系统说的,左右不过几十年。
第二年,祖母方氏体老多病去世,唐今正好觉得有点无聊,便主动丁忧离朝,跟贺云清大江南北的游荡江湖。
贺云清一身皮子这时候已经养回来了,过于招人的长相一路上惹了不少麻烦,唐今每次都认命的收拾烂摊子。
他们一路从北地走到江南。江南多雨,人还没找到能住的地方,雨点就砸了下来,两人只能躲进附近一间破庙里。
破庙一没门二漏雨,怪冷的,贺云清便硬要拉着她暖身。
这虽然是间破庙,但石像还挺齐全,唐今打眼一看,都是曾几何时在小重天见过的熟人。虽然知道他们多半不会注意到这边,但唐今还是有点为难,“佛门清修之地,不太好吧。”
贺云清翻了个白眼。
唐今还是防了一手,放出草蔓将两人笼罩了起来。以防哪个假正经的佛陀偷看。
事后,贺云清突然问她:“人会有来世吗?”
“有吧。”
“要是真的有,你可一定不要去勾搭我的转世。”
“为什么?”
“人都转世了,哪里还是我。现在的你,只准爱现在的我。我的转世,我的前世,都不行。”
有不少人问过唐今这个问题,也求过她去找他们的转世续缘。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她看着贺云清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你不爱这一世的我,那也不要爱上转世的我。我可以接受你一辈子不爱我,但我不接受你带着此生的记忆爱上转世的我。
我只要这一辈子,不要来生。如果你不能给我,那就永远都别给我。
因为此后所有转世,都不再是贺云清。
直到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贺云清才安心地睡过去。
唐今看着贺云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腮有些发酸,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淤积。
很奇怪。
很奇怪。
奇怪又陌生,因为从没经历过,所以也形容不出。
陌生成这样,她大概是上辈子都没产生过这种感觉。以后估计也很难再产生这种感觉。
她想,因为这一瞬间,她会永远记得贺云清。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长相,记得他的身体,记得他的话,记得这个人。
她见过那么多人,有时候为了记住他们会刻意留下一些东西,但很快,那些东西都会随着她的遗忘被永久尘封在神识深处。偶尔看见,她也许过很久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过这个人,也许看两眼后发现不记得了,就继续封着。
但有些人,烧出来的火光太亮,哪怕最后化为灰烬,那片火光也会让人难以忘怀。
这一瞬间的感觉,是她漫长妖生里唯一发光的东西。
贺云清睡着睡着又被她弄醒,他困得不行,“你发什么疯?”
“你睡你的。”
“……你看我睡得着吗?”
“那就别睡。”
“……滚!”
*
*
贺青棠后记:
知道唐今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可后来,我又替她感到悲哀。人生在世如果一点兴趣一点喜好都没有,那人活着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这也不能让我平息对她的怒火。哥很爱她,真的很爱。他从西域寄回来的信里,一开始是不说唐今的,但后来有一次,像是终于撑不住了,写了一句:青棠,她提过我吗?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是说实话让哥痛彻心扉后彻底死心,还是编造一段谎话让他开心?如果一句实话真的能让他死心,就好了。
那封信后来我还是没有回,我大哭了一场,为了我哥。
哥从西域回来后,又跟她搅在了一起。他知道唐今不爱自己,我见过他一个人时面无表情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的样子,劝过他算了。何必赌上自己的一生去捂热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修复一根空心的虫蛀朽木?
但就像她曾说过的那样,与内心柔软之人相反,如老哥这样的人,要么做一团火,要么做火后的余烬。
唐今,她只会火上添油,让老哥烧得更干净点。
我只能诅咒她早点死。放过我哥。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一直是这样的人。
她丁忧两年多,带着哥也出走了两年多。时间一到,他们回了京都城。
我跟着去接人,看见两人坐在牛车上慢慢驶来。
正是花开时节,路边有朵野花开得很红,唐今停了车,摘了花别在了哥的耳边。
别完她又说:这花挺好看的,早知道不摘了,移回家。
她看着哥的眼神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哥走得比我早,虽然活了挺久,但人寿命总归只有那么多。他最后那段时间很少清醒,记忆混乱,分不清人,到最后,只记得唐今。
她看起来好像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在屋里陪着哥,有时候坐在院子里弄弄花草看看鱼。
有一天我去看哥,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就是坐着,什么也没干。
我本来不打算跟她说话的,但她突然开口,她问我:贺青棠,怎么能让你哥开心点?
我又想哭了。我说:你去跟他说你难受,不想让他死。
她答应了,我没再进去。
哥走了,但他是笑着走的。
办丧事的时候,我问她,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问我怎么让哥开心?
她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才说:不知道,就是突然忘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反应。
我问:唐今,你难受吗?
她说:难受会想哭,我不想哭,所以不难受。
我说:我哥去西域的时候也难受,你看见他哭了吗?
不是所有人难受了都会哭出来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但我希望她也不是。我希望她只是不会哭,而不是一点悲伤也没有。
我不想她这么平静,所以我又说:除了刻意装出来骗你的,他应该没在你面前哭过,可他那几年,一点都不好过。
哥走了没多久,她也一副要走的样子,我去送她,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办的事要交代的事。
她说没什么事要交代了,想了想,告诉我:贺青棠,你哥不是没哭过。有一次我跟他在破庙躲雨,他睡过去又被我弄醒,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还哭了好久。
她说:可他看起来不像难受的样子。
那天回家,我忍不住哭了,为了我哥,也为了她。
我知道,我哥还是赌赢了。他很早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