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什么都没查到。
他也没在意,将调查的结果随意往桌上一摆,拿起另一封折子。
这折子报的是泉州之事,泉州匪寇日益猖狂,近日已有成群结队之势,恐生变。
泉州州牧是他的人,不会欺瞒。
如今的大魏本就是一立于危楼之上的幼儿,百姓苦,但不到活不下去之前他们还会继续忍耐下去,但如起义军这样的存在绝不能有,有一就有二,一旦各地民怨爆发,那大魏的楼就要塌了。
谢朝准备指人去泉州剿匪。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这些人都是他的人,说不上多忠君爱国,但与谢朝是同样的利益,至少他们不会反水。这就够了。
谢朝转而看起另一封折子。上一封折子讲的是人祸,这一封就是天灾了。
今年北地大旱,许多田地颗粒无收,他连连降了三次赋税,又抄了几个官员的家,用他们家中的银子去赈灾,这才平定人心。然而饿死的百姓还是堆满了城墙。
这些死尸堆放在一起,竟不知不觉形成了瘟疫,本来大旱就已是不详,现下竟还传出了瘟疫,一时间谣言四起。大魏的百姓不怎么信任朝廷,再传下去,只怕就要民心不稳了。
谣言这事向来是越传越烈,压根堵不住的。更何况这折子送来都城就已过去了小半月,谣言已不知道传成何样了。反倒是瘟疫之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可如何解决?如何解决瘟疫向来便是千古难题。
谢朝想着这事,有些头疼。
眼前的视线突然一晃,眼睛上蒙上一条软绸。
谢朝顿了顿。
半晌,一道微哑的声音传来,“批折子呢?九千岁倒是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谢朝总觉得这声音里有些微的不虞,还不等他分辨,耳边便传来细微的翻看声。那人好像在看折子。
他忍不住蹙眉,去找那人的手,“别乱翻。”
“哦?”那声音停了,反握住他的手,问他,“在烦瘟疫的事?”
谢朝不说话,算是默认。
“嗯……”那人沉吟了一会,随意道,“瘟疫啊,我这倒是有个百试百灵的方子。”
“当真?什么方子?”谢朝立马反问回去。
“想知道?”一道闷笑,“我帮九千岁解决瘟疫,九千岁怎么谢我?”
谢朝安静地坐着,半晌,主动解开腰带,“你自取便是。”
那人轻啧了一声,倒是没来动他。耳边纸张翻飞声,桌面上的折子被扫到一边,谢朝听到一阵提笔落字的声音。
好半晌,那人停了笔,笔杆发出一声轻扣的声响。
“方子给你写好了。报酬嘛……”那人语气一转,冰凉的手指擦过他喉结,微微滑动。
“九千岁下次张张嘴,叫两声,别再跟个木头似的,就算是回报我了。”
脖子上的凉意猝然消失,谢朝伸手扯掉眼睛上的布条。房间里果然已经没人了。
他扭头去看桌上的方子。
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字倒还好,有一番风骨在内。谢朝将方子看了一遍,唤了人进门。
第二日,谢朝指了人分别去往泉州北地。
一月后,就有密信先于奏折传到谢朝手里。那方子果然有效。
谢朝按了按这几天开始又有些发闷的胸口,半晌,叫来人,去请太医。
才瞧了一次,就又传出了谢朝时日不多的消息。
谢朝躺在床上,等着那人来。
他不知道怎么找那人,但那人既然说过还会给他治病,那只要他传出去自己身体不大好的消息,那人自然会找上门来的。
他还不能死。
谢朝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点流逝,漆黑的房间里安静的只听得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一道呼吸声。
有微凉的气息靠近,谢朝一把抓住那只又想往他眼睛上蒙东西的手,声音轻缓:“我没点灯。”他不喜欢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那双手顿了顿,不费劲地挣开了他,然后又往他眼睛上缠了个什么。反正是软幔一样的东西。
那声音悠悠的,“可是我看得见。”
谢朝抿紧了唇,不置一词。
“对了。”那人突然想起问他,“方子试过了?如何?”
沉默了许久,谢朝才没什么起伏的开口:“我会出声。”
那人一下笑出了声,声音中的愉悦藏都藏不住,“……九千岁啊,你难道就没听过‘得寸进尺’四个字?你安知我下次会提什么要求?”
谢朝好像不觉得这是什么为难的事情,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要你能拿出如那方子一样的东西。”
那人久久没说话,良久。那双手才移向他的颈间。
尚带几分凉意的气息靠近,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野望与贪婪。
“九千岁忧国忧民,舍己为民,真让……我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