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时候,却出了陆臻被魔修所害之事。”
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长孙六频带走的《地延心法》和《肃心剑法》因年代久远,又是剑宗的耻辱之事,没有人知道多少,连知道名字的人都不多。席放若非身为掌门,也不会知道《地延心法》和《肃心剑法》的功效。席放因被你父亲屡次拒绝,心中难受恼怒,这件事他只能与陆臻交谈,这夜便来找他了。”
“然后呢?”
“陆臻这时的身体已经开始溃烂,却每日抚摸婚服,不吃不睡。席放见了他之后大惊,逼问之下,陆臻却闭口不答,只说自己不小心招惹了魔修,引得人报复。席放心急难耐,知道只有恒阳宫的《百草千魂术》才能解救他,便再一次厚着脸皮登门,求你父亲找人修习《百草千魂术》。”
君衍之的脸色微微泛青:“可惜在我六岁的时候,《百草千魂术》便已经选定了我。”
“不错。”云溪长老叹道,“你父亲斟酌再三,还是拒绝了他。《百草千魂术》要等你至少十五岁之后才能开始修习,否则极为容易反噬,让人猝死。你那时才不过十岁,而且陆臻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若要强行让你修习,你只有死路一条。陆臻不过是个外人,你父亲怎么肯为了他牺牲自己儿子的性命?”
君衍之的睫毛微颤:“明白了。”
“席放为了陆臻,在恒阳宫前等候了几天几夜,都于事无补。后来,他实在等不下去了,重新返回剑宗去探望陆臻,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溃烂得不成人形,已经死去,房间里的丹药盒子全都空了,似乎是受不了苦痛,强行服入大量丹药自杀而死。陆臻给段轩留下了许多记录,大都是些生活日常,席放却在断断续续的隐晦描述中猜出了大概的经过。”
文荆也叹道:“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后面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席放悲痛之余无法自持,把所有的怨愤都抛在死不松口的恒阳宫和害人不浅的魔修身上,发誓要把他们全都杀光。陆臻之死因段轩而起,席放也不肯放过他,于是便有了绞杀付修、派人假扮段轩、引领魔修将恒阳宫灭门一案。”
君衍之的脸色苍白,点头道:“我明白了。”
文荆紧紧握着他的手:“师兄……”
“此事恒阳宫很无辜,席放却早已失去了人味,心中只剩下了合并恒阳宫、夺回传承、振兴剑宗一件事,他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剑宗着想。”云溪长老低头停顿片刻,叹息道,“席放本是个好弟子,只不过生性有些偏执,经历了这个变故之后,却是真正冷酷无情了。”
文荆听了也是无话可说,心道:每个人承受痛苦的机制不一样,席放这种自我催眠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却实在害人不浅。要是能选,他宁愿个个都像君衍之这样哭上三年,不但叫人心疼,也不会做下让人追悔莫及的事。
云溪长老道:“我就看到这里,你们先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弟子,我继续找下一本阅读,看完了再告诉你们。”
“多谢长老。师兄,我们走吧。”
“嗯,先去慧石峰。”
事不宜迟,两人拜别了云溪长老,刻不容缓地向慧石峰而去。文荆拉着君衍之的手,轻声道,“师兄,现在事情清楚了一大半,总算是有了点交待。”
“嗯。”
“这件事真的是……复杂啊。”文荆又劝道,“现在先不要想太多,云溪长老把后面的事情弄清楚,我们再做打算。”
“嗯。”君衍之的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还未落脚,他们便远远地看到文荆的住处前聚集了几个弟子。白色背影的是柳阡陌,正在焦急道:“大龟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还能活下去么?”
文荆的心脏猛地一颤,急冲下去大喊道:“都让开,大龟怎么了?!”
他挤开众人,却见大龟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上,半垂着眼睛,血流了满地,还在不断地往下淌。文荆的嘴唇泛白,连话也说不出来,蹲下来轻轻抚摸。
身体上七横八竖地交错着血红的伤痕,龟壳也被人以巨力冲破,嵌入身体之中,惨不忍睹。平时那炯炯有神的小豆子眼睛,此刻也没有了光彩。
大龟抬眼看了看他,艰难地张开嘴巴。
那嘴巴里是半根手指,还有一颗玉石戒指。
众人说不出来话来。
“谁的戒指?谁把大龟伤成这样?”文荆把那半根手指捡出来,急声道,“谁的?!”
莫少言连忙结巴道:“我走在半路上,忽然听到这里有人惨叫‘死龟,放开我!’,我连忙冲过来一看,却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慌慌忙忙地跑了,手中握着一柄黑色旗子。大龟便这么躺在地上,浑身冒血。”
柳阡陌着急道:“没看出来是谁?”
“没有……”
“还能救吧?”
大龟小心地向着文荆挪动了一点,脑袋在文荆的手上蹭了蹭,又张口轻咬了咬。咬到一半,它像是突然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了。
文荆恍惚摸着它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