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盈在俞式微和秦妈妈的注视下离开了厢房。
待人走出去以后,秦妈妈立即让人关了门,对俞式微说:“定是小姐今日去接国公爷的事被裴家小姐瞧见了。裴小姐的兄长和国公爷有些交情,所以裴小姐就……老奴听说裴小姐不太好相与,小姐若是不想去,不去也无妨。”
“她都亲自送请柬上门了,我若是不去,小舅舅怕是会为难。”俞式微拿着请柬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上头的文字中规中矩,却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意思,俞式微怎么会看不懂裴上善的意思,是故意挑衅她。
只可惜裴上善找错了人,她和秦焕是板上钉钉的甥舅。俞式微没有坏心,可若是秦焕日后真找了裴上善这样的夫人,对她而言必定是不利的,既然她找了秦焕这个靠山,那帮他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就先从把关他的婚姻大事开始吧。
秦妈妈听了俞式微的话轻笑了声,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小姐这就多想了,国公爷和裴家小姐干干净净的,之前外头所谓传言,无非是那些人捕风捉影,自从被国公爷教训以后,这些传言早已经无人敢说了。”
秦妈妈算是秦焕亲信之一,深知秦焕的个性,再者裴上善此人,看上去是温柔贤惠,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实则不过是惯会装模作样而已,秦妈妈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裴上善这小妮子的真面目。
俞式微眨眨眼,将请柬丢到了一边,对秦妈妈道:“小舅舅应该早已弱冠了吧,我听旁人说,京中的公子十五岁就能娶妻了,小舅舅现在还不给国公府物色一个夫人吗?”
秦妈妈笑着说:“早几年老奴也这么劝过国公爷,可是国公爷不乐意。国公爷不乐意,老奴这些人哪里敢说什么。要老奴说啊,这缘分自有天定,说不定国公爷的缘分还没到,等到了,国公府自然会有主母的那一日的。”
俞式微点了点头,示意秦妈妈坐下说话,启唇绕开了这话题,“秦妈妈还说,回府要和我讲淳安郡主的事呢。”
俞式微拿过手边的诗集,目光沉静,“这诗集我回来前翻了几页,写的真好,这淳安郡主……应该出身书香世家吧?”
秦妈妈摇摇头:“非也。小姐有所不知,这淳安郡主本名卫婳,乃是卫将军卫长风的长女,淳安郡主自幼体弱多病,是早些年和卫将军在边关时落下的病根。和卫将军回京后,也一直足不出户。十二岁那年,淳安郡主病情忽然加重,眼看快要撑不过去,卫将军用尽浑身解数寻来大师,才保住了淳安郡主的性命。”
秦妈妈说到这儿停顿了一息,感慨的长叹一声,“淳安郡主逢凶化吉后,身子就大好起来。渐渐走到人前,大家才发现淳安郡主,乃是千古难遇的大诗人!她所写的诗,曾备受太皇太后的喜爱,在太皇太后过身后,还将淳安郡主写的诗刻在了棺椁之上,对其何其爱重啊!”
俞式微皮笑肉不笑,袖下的手紧攥成拳,指尖嵌入肉中,刺痛让她保持清醒,收敛起眸中的血色,极力放平声音。
“……然后呢?”
“造化弄人啊——”秦妈妈啧啧感叹,“谁都没想到,卫将军竟然意图谋反……将军府的罪行被揭发以后,卫将军被押入死牢,很快就被先皇问斩了,这淳安郡主,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啊。”
“她如何能逃过去?谋反不是要株连九族吗!”俞式微追问。
“因为卫将军谋反,就是淳安郡主和卫将军的庶弟大义灭亲,才让卫将军……”秦妈妈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太皇太后和先皇后特替淳安郡主求情,先皇才并未诛卫家九族,并将淳安郡主的名字划入卫家二房,将卫将军一族的族谱毁去,此事才彻底了结。故而自此再无人敢提及淳安郡主的出身。”
秦妈妈说的有些口渴,说的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想退下去喝几口水,就见俞式微埋着头坐在绣凳上,身子打抖。
“小姐?您、您怎么了?”
俞式微脸色僵硬的做不出任何表情,冲她抬了抬手,哑声说:“我没事,只是替淳安郡主觉得、觉得有些唏嘘……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嬷嬷你先下去吧。”
秦妈妈不疑有他,屈膝行礼离开了厢房。
俞式微将自己裹进锦被,黑暗下,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浸入发鬓。
俞式微死死咬着牙,将所有的呜咽吞回腹中,满是血丝的眼睛阴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