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行踪,也胜过让他独自面对谎言被戳破的这一瞬间。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宣和放弃了把蒋宁昭视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即便他们结婚,那也不代表什麽,他本来就没有抱持期待;然而蒋宁昭偶尔的异样表现,让他以为对方至少是在意他的,无形中也渐渐开始在意对方,但现在宣和终於知道,那种在意,也就仅仅只是在意而已。
他不打算追究男人的欺骗,也不想管那几个夜晚对方去了哪里、又见了谁;他只决定要让自己无视这一切,并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即便心中曾经动摇,他也不想让男人知晓。
那天蒋宁昭下班以後,神色之间并没有什麽异样,因此宣和明白对方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一切。
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後,他连平常哄对方的心思也淡了;晚上睡觉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抱着蒋宁昭或者靠在男人身旁;他注意到对方皱起眉又带着一点疑惑的神情,却什麽也不打算挑明。
过了几天以後,蒋宁昭似乎也察觉了他的异常,偶尔会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他,像是想说什麽,终究却没有说出口。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终於有一日,蒋宁昭不耐烦地道:「你是怎麽回事!」
当时宣和正在看漫画,闻言,连视线也没动分毫,平淡地反问:「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蒋宁昭脸色一僵,继而露出了恼怒与不可置信的神色。宣和低着头,一边想像着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暗自一哂。他想,男人多半也知道了他的冷落与疏远,却仍然不明白原因。
「……你到底要怎麽样。」蒋宁昭忍着怒火道,「就算是我欺瞒在先,你也该适可而止。」
宣和微怔。
他没料到,原来对方竟然早就知道他知道谎言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却始终若无其事地对待他。明明是宣和发现男人说谎的事实,对方却还能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难道欺瞒本身是正确的?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失望,莫名其妙的失望。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要骗我。我从来没有要管束你的意思,加不加班、要去哪里,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宣和边说边微笑,却笑得有些冷,「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麽选择欺骗。」
蒋宁昭脸色僵硬,半晌,才压抑着嗓音道:「这件事你不用管。」
「我知道了。」宣和平淡道,「那麽,也麻烦你转告沈先生,我无权管你的行踪,请他以後跟你喝酒也好,做别的事情也罢,不用另外告诉我。我没兴趣。」
蒋宁昭闻言,神色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愕与讶异,他的表情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几乎是揉杂着恼怒与恨意,同时急迫地问道:「他去找你?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前一阵子的事。」宣和垂下头,补了一句:「大概是你生日前几天。」
「你们都说了什麽!」蒋宁昭追问,神色却显得无端的狠戾。
宣和沉默下来,瞧着蒋宁昭。他就这样望着对方,看了良久,终於道:「他说了什麽很重要吗?我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音里多了一丝藏不住的疲倦与难堪。
蒋宁昭狠狠瞪他,压抑着怒意道:「我要知道,你们都说了什麽。」
宣和终究叹了口气,道:「他说二十年前你们非常相爱,他说你一直都很重视他,至今如此;他说你……你是他的。」
蒋宁昭这时却没有松懈下来,急躁地追问:「他还说了什麽?」
「还有……」宣和顿了一下,注意到蒋宁昭紧张的神情,不由得在心中自嘲一笑,表面上仍继续道:「他说你跟二十年前一样,没有改变,喝醉了还是喜欢抱着他。」
蒋宁昭彷佛略微松了口气,确认地问:「他只说了这些……只有这些?」
「是。」宣和瞧着男人紧张复而放松的模样,心中顿时一苦。
他从来不知道,蒋宁昭居然这麽紧张沈卓云,或许那天沈卓云说的话,并不是假的。即便他见识过蒋宁昭对待沈卓云不假辞色的态度,然而蒋宁昭这样别扭的人,即便是面对真心重视的对象,也不可能完全坦然以对。
这点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本来该记住的,却仍然误会了一切。他以为蒋宁昭并不喜欢沈卓云,却没意识到蒋宁昭表面上的厌恶与烦躁,往往是为了遮掩喜欢。
那天晚上,蒋宁昭出门去了,宣和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去见谁。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成眠,最後乾脆下床,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回到收藏室边看电视边吃。
明明是微凉的天气,把寒冷的甜食吞下腹时,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与爽快。他把一小桶冰淇淋吃了个精光,吃到最後,肚子里感觉到一片刺骨冰冷,脸上与眼睛却反常地感到一片灼热与潮湿。
三更半夜,他像个疯子一样,边吃冰淇淋边哭。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哭,泪水却自己溢了出来,彷佛已经到达承受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