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是个小村,没住几口人,看房子最多也就只有三十几口人住在这儿。
车子还在继续往前开,顺着他指的方向隐约能看见一处砖瓦房。
大概是年代久了,有些失修,就连院墙都要比别人家的矮不少,也就一米高米,大门也不像别人家,都是大铁门。
他家的还是老旧的有些开裂的木头门,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老房子。
讲真,林远有些震惊。
如果不是青眼所见的话,他真的想不到,现在农村居然还有这样的房子。
“您一直住在这儿吗?”林远忍不住问道。
“一辈子就在这儿没挪过窝。”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焦急的盯着自己家。
林园这下明白了。
也难怪的,无儿无女的,在这儿住了一辈子,根本没有过要进城的想法。
到了门口,林远将车停了下来,老人拉开车门快步走了进去。
林远就跟在后面,屋子不大一共就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客厅,剩下一间就是卧室。
因为院子里都种着四季豆,挡住了光线,屋子里看起来很暗,墙皮更是因为年代久,都是黄色的,拐角处还有些干裂。
老人的老伴儿躺在床上,瘦的就剩下一个骨架,盖着一床厚厚的绣花棉被,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怎么样了?难受吗?”老爷子说着就走到了床跟前,心里关心的不得了。
说完伸出自己苍老的手去抓老婆婆放在外面的那只斑驳枯瘦的手。
“我感觉我不行了,刚刚,刚刚又吐血了......”老奶奶艰难的回答着,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肺癌,如果不在医院治疗,吐血是很常见的。
林远有些心酸。
“走,咱们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老爷子说完,就佝偻着身体要把自己的媳妇儿给抱起来。
可惜年纪大了试了几次还是抱不动。
尽管她瘦的就剩下一副骨架,也就只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老伴儿艰难的挣扎了两下,“不去,不去......我喊你回来啊,就是想在看看你,怕在不看啊,就见不到了。”
“这辈子,也没给你留下个子女,我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我对不起你啊。”她说着说着又留下了眼泪。
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袖子。
没办法生孩子,是她这辈子的痛。
可是面前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
她感激他,却又觉得愧对于他。
老爷子眼眶酸胀,半晌,有些浑浊的,眸子里落下一颗眼泪。
“你别这么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我没本事,连给你看病的钱都挣不来,咱们不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走。”
他说着又挣扎着要把人抱起来。
见状,林远急忙上前,“老爷子,我来吧。”
他年轻,有的是力气。
林远说完就走到床边儿,将人抱了起来,老爷子一路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帮他拉开车门。
上了车,林远二话不说朝着最近的医院开了过去。
这一趟,他感触颇深,甚至有些震撼。
林远从来没想过,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么艰苦的人,和这么感人的爱情。
时代在向前,随着发展越来越快,就连人们的感情,似乎都变成了快餐似的。
一根口红就可以去约炮的,结婚离婚像是过家家的,把孩子当成累赘相互踢皮球的,因为不能生育离婚的,这些事情多到令人以为是人生常态。
以至于,看见这样不离不弃的感情,林远心里感动极了。
可是这老两口,一辈子什么都没有,他们却拥有彼此最真挚的感情。
到了医院,要交八百的住院费,还有两千药费。
老人又被难住了,急的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一脸愁容,他问林远,能不能帮忙把他的三轮车卖了,那是他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林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去交了钱。
虽然他现在也没什么钱,但是比起老人,他富有的很多。
因为输了液,老伴儿的症状好多了,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深受病痛折磨,她很难有睡眠这么好的时候。
看着熟睡的老伴儿,老人家也放心了不少,他感激的看着林远,“小伙子,你跟我回去一趟吧,家里有些老物件儿,你都拿走吧,剩下的钱,以后我慢慢还你,你看这样行吗?”
他是真的感激林远,如果没有这个年轻人。
或许他根本没办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赶回来。
说的更难听一些,也许真的就连老伴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虽然死亡是注定的,但是他依旧想多陪陪她,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林远目睹了他们的贫穷。
准确的说,从他担负医药费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把这钱拿回来。
他笑笑,“不用了,老爷子,这钱,不用还了,就当我对阿婆的一点儿心意吧。”
老人家一听这话,忙摇摇头,“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
勤勤恳恳,老实了一辈子的庄稼人,说好的要还,就必须要还,哪怕是买房子卖地也要还。
他说完就用苍老的有些干瘪的手来扯林远的袖子,“走吧,趁着我家老婆子睡着,咱们快走,快去快回,就麻烦你再多跑一趟了。”
看着他执着的眼神,林远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好跟着他走,两个人又上了车,一路朝着老人的家里去。
他是家里的独子,早些年,家里的条件还算好,只是到了他这一辈的时候不行了,爹妈没的早,只留下了这一间房子给他,没人供养他上学,四五岁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种地。
媳妇儿是外村人,也是苦出身,家里没了爹妈,来他们村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早就搬进了城里,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然后过了一辈子。
其实二十岁的时候他就知道媳妇儿不能生孩子了,去城里的医院也看过,吃了不少的药,但是始终都没能怀上。
那药特别苦,每次媳妇儿吃了都忍不住恶心反胃。
老人家心疼,最后一咬牙,干脆就不让她吃药了。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福分,就算没有孩子,只要她还在,他就觉得满足。
可惜现在,她也要离他而去了。
老人絮絮叨叨的讲着,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林远就在一旁一边开车,一边耐心的听着。
他笑,他也跟着笑,他心酸,他便也沉默了。
人生无常,世事无常。
有些事儿,没法儿选择,只有接受,比如生老病死。
车子又开回了村子里,在石子路上颠簸着一路驶向了老人的家,到了家门口林远将车子停了下来,老人拉着他朝院子里走,他们家的屋子很小,但是院子其实还挺大的,是屋子的两三倍。
种了一院子的菜,全是四季豆。
他说老伴儿喜欢吃这个,他就种,她能吃,也能卖钱。
田旁边有个地窖,里面有个梯子,老人家弓着身子倒着爬了进去,踩着梯子一点一点的往下走。
林远本来没打算下去,结果老人喊他,他便也跟着下了地窖。
地窖里一片昏暗,只有门洞偷来的一点儿微弱的光亮。
看清了面前的东西,林远彻底的惊呆了。
地窖不大,左边全是一些菜,但是右边的地上,却全是物件儿。
像是花瓶,还有两个木头箱子,墙角还放着一个长杆烟斗,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看得出,都是些陈年旧物。
“这些东西啊,都是当年我爹妈留给我的,一直舍不得卖,有些值钱,有些不值钱。”老人感叹着。
说完,径自走了过去,将角落里的烟斗拿了在了手上,紧紧攥了攥,这才转身递给了站在身后的林远。
“这个东西应该能值些钱,上次为了给老伴儿买药去城里想卖了,那个老板说只能卖五百块,我不信,我就拿回来了。”
说完又摸了摸上面的玉烟嘴儿,“这个可是玉的,老料子了,是好东西,应该能值些钱的。”
林远仔细看了看。
那块儿玉石是泛着一点儿淡淡的绿色,即使在昏暗的地窖里也能看的出是细腻通透的玉石,透着亮。
用行话说,就是水头很足。
林远点点头,认真道:“您做的没错,他一定是骗人了,就这水头怎么看也绝对不止五百块。”
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一块儿上好的玉石,可以卖千万甚至几千万。
林远对这东西算是略懂皮毛。
所以他敢断定,这东西绝对不止五百块,如果这玉石足够好的话,那至少也是要几千块的。
老料的话,那就更是贵重了。
年代越久越是值钱。
听见林远这么说,大爷欣慰极了,“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当初我跟老伴儿说,她还说我说疯话,埋怨我没卖了,幸亏没卖掉,现在我把这个给你,就当是医药费了!”
闻言,林远吓了一跳。
忙把东西往老人手里塞,“不行啊大爷,真不行,这是您家里留下的物件,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啊,再说了您不是还答应要给我们公司食堂送菜吗?咱么可以这样,一个月扣一百。”
他本来就没想着要钱,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老人笑了笑,光线昏暗,他脸上的褶子看起来深的吓人。
“行了吧,我这一把年纪了,谁知道还能送几天的菜?”
他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说不好哪一天自己也就没了,他可不想在临死前还欠着别人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就这么定了。”老人干脆道。
他觉得这东西怎么也能卖个两千块钱,就当是自己老婆子的医药费了。
“真不行。”林远继续拒绝。
“怎么不行,难道你要逼着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卖血不成吗?”老人家对他的话很是不赞同。
说完,半晌又道:“小伙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愿意给你,你就收着吧,我年纪大了,等我没了,说难听一点儿,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他无儿无女,老伴儿注定是要先走的,自己走的时候,只怕都没人知道。
等自己被人发现了,估计这些东西也会被人发现,或许当个没用的东西扔了,丢了。
这些事儿,他都想过。
说到这儿,林远不由得有些伤感。
“别这么悲观,您就没想过去敬老院吗?那里的老人也很多,虽然老伴儿不在了,但是也还是会有人陪着您的,植物少,不会发生您说的那种情况。”
“那地方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得有钱!”老人笑的一脸无奈。
一年就得好几万块钱,他拿什么交钱?
老人家摇了摇头,缓缓地上了梯子,爬出了地窖。
林远跟在后面。
出来的时候,阳光特别刺眼,借着阳光,林远这才看清手里的烟斗。
和那种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不一样,这种烟斗很长,长的像是个拐杖。
一看就是富人家用的,因为他的长度限制,自己注定是点不到烟的,这就意味着用这东西的人得有专门的人伺候着才行。
有人伺候着抽烟,可见生活绝对不一般。
林远将它放在手里仔细的看着,烟嘴儿处的玉石很是通透,一点儿裂痕都没有,水头料子都好,堪称美玉。
木料的纹理特别好看,整体很圆润,还带着黑色的纹理。
这种纹理,林远见过。
这是......鬼眼的黄花梨?
黄花梨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尤其是现在,这东西估计是木料里最贵的。
毕竟大家都在说,天价的黄花梨,天价的黄花梨。
天价,得有多高?
那真的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