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带上圣旨,快马加鞭赶往河北,命段凝立即回师。但是稍后就传来消息,说张汉伦在去滑州的路上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腿,又受到大水阻隔,前进不了!
朱友贞只好将命令段凝回师勤王的密诏复制多份,封在蜡丸之中,然后登上建国楼。他召来了一批平日里最亲信的下人,一一给予重赏,让他们化装成平民,分路出发去给段凝送信。但这些亲信出发后,全都不知去向,没有一个人完成使命。
其实就算这些人全都忠于职守,段凝大军也不可能赶在李存勖之前回来,在旁的诸大臣有人提了几条建议。第一种是:陛下先退守洛阳,再调集各军与李存勖决战。就算唐军占领了汴梁,也一定不能呆太久。这种乐观的看法,早被敬翔否定过,朱友贞没同意。
第二种建议是:如果调集诸军来不及的话,干脆陛下就往北走,直接去投奔段凝大营。但是明智的人还是有的,此时汴梁城中四千禁军的指挥官,负责保卫皇帝人身安全的控鹤都指挥使皇甫鳞,当即反对道:“段凝本非将才,他能坐到如今的高官,仅仅来自皇家对他的过分宠爱。指望他在大难来临之际,能够临机决断,转败为胜,挽狂澜于既倒,恐怕太为难他了!更何况,段凝要是听说王彦章都已经战败被擒,估计胆都被李存勖吓破了,怎么能肯定他还会效忠于陛下?”
朱友贞的第一号心腹重臣赵岩,此时突然非常难得地实事求是了一回,说出一句睿智的话,
验证了朱友贞心中的绝望:“大事都到如今这地步了,只要下了建国楼,谁能担保谁还有忠心?”
这时后梁的宰相郑钰,又提出了一条非常奇葩的建议:带上传国玉玺去诈降,让唐军缓师。朱友贞没这么傻,反问道:“事到如今,朕自然不会舍不得传国玉玺。只不过这么做有用吗?”郑钰低着头想了半天,只好说道:“估计没什么用。”说得朱友贞左右侍从都差点儿憋不住偷笑。
朱友贞当然笑不出来,他哭泣着回宫,才发现就算郑钰的办法有用,也来不及了,因为被他藏在皇宫寝室的传国玉玺已不翼而飞!朱友贞还留在京城,很多人就有了二心。他如果逃走,残存的人心极可能会马上崩溃!如果逃也是死,留也是死,那何不不让自己死得稍稍有一点尊严呢?
朱友贞的心腹朱珪请求带着城中的四千控鹤军出战,绝望的大梁皇帝担心朱珪的动机可能不纯,没有同意。他只是下了一道效用有限的命令:让开封府尹王瓒征发城中百姓上城防守。
朱友贞在哭泣与疯狂的交织中,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迎来了十月八日的日出,迎来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一大早,有人来报告,唐军已过了曹州,正向着汴梁杀来,兵强马壮,一路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朱友贞的第一号宠臣赵岩,抛下他在口头上曾无数次愿为其以死尽忠的皇帝,独自逃生了。赵岩的逃亡目标是许州,匡国镇总部所在地。此时的匡国节度使是温昭图,三年前,他依靠贿赂赵岩替其美言,调离了既危险又狭小的静胜镇,捞到了匡国节度使这个肥缺美差。
因为这份交情,温昭图平日里拍赵岩的马屁,拍得肉麻无比。不过,这种官场拍马存在的前提,是赵岩能给温昭图渴望的荣华,温昭图能孝敬给赵岩想要的富贵,一旦利益没有了,这种关系还能维持吗?可事情一轮到自己,赵岩好像完全没有了昨天的聪明睿智,他对左右说:“我对温许州有厚恩,他肯定不会辜负我的!”然后就逃跑了。
两天后,赵岩逃到了许州。温昭图正忧心后梁灭亡之后,自己在新朝的前途。赵岩的到来,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给他掉下的馅饼。于是温昭图无比热情地将这位对自己最亲密的领导迎接进城,然后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拿走了他携带的全部金银细软。随后,温昭图宣布自己重新改回原名“温韬”,再带上金银与老领导的人头当晋见礼,准备去向新主请降。
赵岩逃跑的这一天。处于惊惶不知所措中的朱友贞,得知自己最信任的姐夫也抛弃自己,不知去向!这消息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朱友贞最后一层薄薄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
大梁皇帝叫来了在城中的控鹤指挥使皇甫麟,下达了最后一道圣旨:“李氏与我们朱家是世仇,我不能屈膝投降,被他们的凌辱诛杀。可是我又没有自杀的勇气,只好拜托你砍下我的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