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父亲换上那件白色的汗衫,兴冲冲地出了门。
父亲在矿洞工作,常年穿着粗布旧衣,那件白色的汗衫,是他正式出门才穿的“当家衣”
她知道,父亲是去接工钱。
两个妹妹也很高兴,因为父亲每接了工钱,总会给孩子们买些甘蔗或糖果回来。
那天她们盼了很久,直到晚霞映红了天空,才看见父亲光着膀子回来。
没有甘蔗,也没有糖果。
父亲歉歉地笑着:“要了一上午,没领到工钱。”
看者女儿们失望的样子,父亲抖开了手里的汗衫。
白色的汗衫里,兜着一大堆山苞。
那些山苞,血红血红的,个头都有拇指一般大,聚在白色汗衫的中央,像天边那团火红的晚霞。
妹妹们笑嚷着扑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洗,就往嘴里塞。白色汗衫上,留下了山苞汁染下的斑斑红印。
她小心地捧起一把,在那些散发着山野清香的山苞里,她闻到了父亲身上熟悉的味道。
晚风中,父亲还光着膀子,看着孩子们憨憨地笑。
她忙拿了件衣服,想给父亲批上。
她第一次看清了父亲的肩背——那无数次背过她们驮过她们为她们挡住风雨扛起重担的肩背!
因为长年在井下工作,才四十岁的父亲,背已经微驼了,肤色还白,只是双肩上各有一块酱色的痂——那是扁担磨出来的。
父亲的背上,还有几道血痕,有一处还在渗出细细的血。
那是没吃午饭的父亲,为了给她们采山苞而被荆棘划出的血痕。
这是十多年前的故事了,如今,每看到水果摊上新上市的草莓,她就会想起那个晚霞满天的黄昏,想起那件被山苞汁染斑的白色汗衫,想起父亲并不宽厚但让她们踏实和温暖的肩背,以及那带着父亲体味的如心脏般红艳玲珑的山苞里凝聚的浓浓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