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华拖着沉重的双腿跑到医院。
陆裕林还在昏迷中,看起来像是熟睡一样。
医生见他们长得像,没问什么,直接和他说起陆裕林的情况。
陆裕林这次实在被折腾得太凄惨了,上次被尤里斯教训的旧伤又一次复发,所谓的雪上加霜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陆小华送走医生,走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紧闭着双眼的陆裕林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弟弟”,那时候陆裕林分明不算太乖巧,要么故意疏远,要么故意挑剔,但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弟弟很好。
好得不得了,好得让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去疼。自己有的,全给他,自己没有的,想办法争取给他。
后来陆裕林走偏了,和几个不良学生混在一起,借着优等生的名头帮他们作弊。陆裕林说他想要钱,他想过得和别人一样体面,他想要买新衣服新鞋子新文具,他想要,他什么都想要,但是他们家很穷,他们父母很穷,所以他没办法拒绝那份诱惑。有了作弊,其他事情自然接踵而至,陆裕林学会了抽烟,学会了酗酒,学会了泡妞,这些要不得的恶习又让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陆裕林第一次哭着对他说“怎么办,怎么办,毁了,一切都毁了”的时候,陆小华心软地担下了一切。
有了第一次,很快就有第二次。
陆小华一直不太突出,比起出色的陆裕林更像是会做出那些事的人,于是越来越多人相信,越来越多人责备,越来越多人躲避。
陆小华想起当初自己曾经有多傻,他想的是“幸亏不是弟弟来承受这些”。直到发现陆裕林理直气壮地把一切往他身上推,直到那一切已经伤害到不少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陆小华才意识到不该这样。
他不该纵容,不该包揽,不该帮着陆裕林隐瞒。
陆小华开始学着拒绝,陆裕林发现他的转变后愤怒不已,兄弟俩的关系跌倒冰点。
陆小华一直想不明白,陆裕林为什么能把那些事做得那么理所当然。
后来想想,也许是他错了,他一开始就错了,要帮陆裕林的话,应该早早把他拉回正轨。
陆小华站了起来,走到病房门前看了陆裕林一会儿,给舅舅家打了个电话。
他和陆裕林的母亲在那儿。
年前刚送走了他的父亲,乍然听到陆裕林住院的消息,陆母一下子承受不了,差点晕厥过去。
陆小华说:“您来照顾他吧。”
陆母急了:“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报复他,小华,是不是你,你放过他,你叫那些人放过他……”
陆小华听到这脱口而出的质问,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
原来只是以为。
陆小华往后一靠,倚着墙,手握着手机,听着陆母在那边着急地恳求。他那十几年的人生,果然是一场笑话,傻不啦叽地活成他那样的人肯定找不着第二个。
陆小华沉默,他正一点一点地为自己剥离曾经有过的那些痴心妄想的渴望、那些一厢情愿的期待,即使这样会让他的记忆支离破碎,他还是想把它们清理出去。
这样他才能把新东西挪进里面。
陆小华安静地等那一段停止说话。
陆母渐渐意识到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怎么样的暗涌。
陆母忍不住喊:“陆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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