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棵老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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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在那个有些遥远的年代，虽然我们的想象力和当时的物质生活一样贫乏——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知道一幅到处山清水秀、绿意浓浓的美丽的“三北”图画，一个处处风光秀丽、景美人和、摄人心魄、令人神往的小康社会到底有多么诱人——可是，每当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异常兴奋地看着小草儿探出憨憨的脑袋，看着树枝儿上爬出嫩黄的树叶儿，看着春天恣意舒展蔓延开一片浓浓的绿意，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盼望着那荒凉偏僻的山村早日变得丛林环绕，流水潺潺，早日变得莺歌燕舞，瓜果飘香。于是，一帮涉世未深的孩子，除了要在老师面前极力表现自己“植树种草，绿化三北”的雄心壮志，完成规定的植树任务之外，还要把桃核儿、杏核儿埋在树坑里，盼望它们早日发芽，早日长出一片片大大的桃树林和杏树林，早日结出满树林子的大大的“蟠桃”和黄黄的甜杏，任由我们这些淘气的精灵在树林中模仿孙悟空，模仿梁山好汉，在春夏秋冬四季里大摆“蟠桃宴”大闹杏树林。

    在星期天不上学的日子里，在春天温和舒适的阳光里，我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和敦厚的老榆树嬉戏玩耍，我们盼不到桃核儿破壳长出树芽儿，盼不到杏花儿谢了结出青杏儿（邻村的那个杏园，往往是我们打鬼注意的所在），就匆匆将老师讲的不准爬高爬低，不准拿别人东西的准则抛在脑后，相约到邻村的杏园去摘杏子。可是墙高人小，我们望着高高的围墙，流了几尺高的口水，爬了好多次都无法进入杏园，着急得即使捶胸顿足、踢墙叫地、抹鼻涕掉眼泪都还是无济于事。那高高的围墙在粉碎了我们的阴谋的时候，也一并粉碎了我们许多天真美好的愿望。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只得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可是后来，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只要一回想那段可笑的往事，那种幸福的感觉依然非常清晰，那份近乎奢侈的愿望依然充满了诱惑。

    在近乎奢侈地盼望一片茂密的杏园的同时，我的脑海里始终种植着村头那棵慈祥的老榆树，那棵为我们慷慨地提供宽阔的肩膀，无怨无悔地供我们嬉闹的老榆树，那棵形影不离地陪伴着我们童年大部分时光的老榆树。

    到后来，村上开始全民致富，大力发展经济。村民们砍光了树木，将树林开垦为土地，种上了小麦，种上了马铃薯，种上了胡萝卜。村民们的手头虽然逐渐宽裕了，心头却永远地失去了那片茂密的杨树林。再到后来，老榆树也被砍了，不知是被谁当了烧柴还是充作它用，但一拨又一拨不断成长的孩子们，却也永远地失去了一个美丽的童话乐园。

    直到1993年5月5日，当一场前所未有的沙尘暴打破了整个西北天空的宁静，并且宣告了生态环境已经极度恶化的消息的时候，村民们才开始意识到那片茂密的杨树林，那棵看似无用的老榆树，在我们的生活中绝对不能缺少。

    那时我正在师范上学，下午的自习课上，西北方向突然变得昏暗灰黄。不一会儿，天空就已经黄尘滚滚，并且在急速地升腾，不断地扩大，像是升起了蘑菇云。不到五分钟，大风就了刮过来，能见度几乎为零，教室里弥漫着尘土，弥漫着呛人的气息，呼吸顿时变得困难起来。呼呼的大风刮了一个下午，滚滚的沙尘也肆虐了一个下午。那天，学校教学楼和宿舍楼的门被风掀掉了，有好几棵树也被拦腰刮断了，周围县区的农业损失都非常大。更令人痛心的是，在东面的古浪县，大风刮到的时候，正值学生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由于农村有好多学生上学要从自家走很长一段路，这次沙尘来得太突然，事先没有天气预报，老百姓也缺少防范，导致七名小学生不幸被刮到水渠中，酿成惨剧。

    自那之后，沙尘暴变成了西北地区春天里的常客，至于浮沙扬尘天气，更成了家常便饭。

    在尘土飞扬、沙尘漫天的春天里，我常常怀念起村头的那棵老榆树，还有那片葱茏的杨树林，也常常想起儿时上学的一些天真幼稚的想法，想起一群幼稚的孩子“长途跋涉”到邻村偷摘杏子的情景。我坚信，那棵慈祥的老榆树，那片茂密的杨树林，还有邻村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杏园，永远美好地生长在我记忆中。

    我也常常为老榆树、杨树林、杏园的逝去而惋惜，甚至痛心！当人类贪婪地砍掉了树木，无情地挖掉了树根的时候，是不是也意味着使自己从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连根拔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