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有点饿。”女孩说得小心翼翼。
“很饿么?”
女孩犹豫一下,两只手搅在一起,努力解释道:“只是一点点……”
“走了,买馒头去。”
她的手被牵起,掌心很温暖。男孩拉着女孩小手朝早点铺子走去。刀的一端握在手里,一端拖在地上。天空飘起大雪,地上是一道浅而长的红线。
“老板,要两个馒头。”
刀被插进石缝里,他从怀里取出两文钱,擦了擦血迹,隔着热气递过去。
正文
流云适时地挡去阳光。
正是八月初秋时候,几个孩子在老槐树下练拳,并不虎虎生风,反而既慢且随意,因此显得古怪。
领拳的先生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半长黑发在颈后随意扎起,身材颀长。他的拳势同样舒缓轻柔,然而到底是先生,神气内敛,这套古怪的拳法在他随手打来,赏心悦目,单就观赏性而言,真是极舒服的。
一套拳打完,流云远去,脚下的阴影也只余了树荫里头的一小块,孩子们都很机灵,一哄而上地挤到荫下钻进树洞里。老槐簌簌落下几片白花也不理会,只是手忙脚乱地找地儿坐下,然后抬起头来,眼里都闪了光芒,那是期许的神情。
“先生先生,讲故事嘛——”
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几张灰扑扑的脸蛋随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转动,向日葵也似。大概只有这个时候,这群往日里总是不大安分的瘦皮猴子才会真的安静下来。
先生一阵唉声叹气,和孩子们一起坐在地上,托着光洁的下巴无力回应道:“不是前几天才讲过么……”
“才不是嘞,离上回都有三天了!”
“就是就是!”
孩子们噘着嘴开始反驳,不过渐渐的声音也就小了下来,表情怯怯的,生怕把先生给气走了,指不定又要等上三天再三天。
倒是机灵的很。
先生一脸笑意地看孩子们闹完,才开口问道:“说吧,想听什么?”
“上回说到白骨精了!”
“不要听那个,听小白龙!”
“先生先生,和尚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阿弥陀佛,童言无忌,佛祖勿怪。
“……我想听大闹天宫。”一个孩子出奇的大声。
“——大闹天宫!”
意见很快统一起来,唯独先生捂着额头白眼呻吟:“这都第八遍了,下不为例了啊!”
……真是麻烦。
心里是这样想的没错,但他仍是按着眉心忖了忖,然后娓娓道来:“话说齐天大圣到底是妖猴出身,不知官衔品级,也不计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
孩子们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的。偶有凉风路过,拾一片落叶,先生讲故事,孩子听故事,天空很蓝,岁月静好。
他叫陆尘,他在槐树下轻声讲述着只存于他一人记忆里的故事,想着那只桀骜的妖猴,那是独属于他的,不知何时就会忘却的记忆。
对孩子们来说,像这样悠闲打拳听故事的日子毕竟是不多的。一则先生并不总是有这样讲故事的时间,事实上先生平日是很忙的。二来么,眼下庄子里的几块小麦地都收成了,这会儿大人们已经在忙碌,过不了几天,孩子也是得下地的。那时候就更没有时间听先生讲故事了,今天也许是最后一天。
然而大圣爷的故事才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身后有人在大声呼唤:“陆先生——”
孩子们带着情绪回头,见到了那个太阳底下飞奔过来的黝黑汉子,那是村长老爷快四十岁了才生下的儿子,名字叫雄二。平日里闷葫芦一个,和他老爹的顽童性格截然相反,很是无趣。这么个汉子在孩子们心底的地位远不及先生,自然不受待见。
今天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且放他一马。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一抬头,却发现先生面色怎么有些严肃了。
陆尘起身递过毛巾与雄二擦去汗渍,等他缓过气,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然后在雄二磕磕绊绊地解释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
村口出现小股马贼,庄里的青壮又都去割麦子了,老村长带着更年长的老头子们在和马贼对峙——村长受伤了。
“伤的重不重,马贼退了么?”陆尘和雄二快步走在小路上。
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雄二的面颊上又淌满了汗水,这时候听着先生的问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闷声答道:“爹的背心被刀子刮了一下,二叔喊我过来请先生去看看,来的时候马贼还堵在村口。”
“伤口深不深,处理过没?”陆尘皱了皱眉,停下步子挥手唤过一直跟在身后的孩子,吩咐道:“去我屋里把药箱拿来,送到村口。”那孩子乖巧地应下,拔腿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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