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看了眼身侧一声不吭吃着包子的萧祈安,指了指他,“是你们萧大哥的。”此刻占着手,她也不方便现在就归还,便也没在意。
谁知阿硕亲自将披风从她腿上拿起,当场叠好了放置在萧祈安的身侧,“是奴婢们疏忽了。”
陆南星这才见到披风上破了好几处口子,却难得浆洗的很是干净。
“你们吃了么?”
“我们没舍得吃包子,就着米粥和饭团也吃饱了。”
陆南星看了看主帐,又拿出四个留给萧祈安,指着剩下的几个包子道:“给夫人那边也送去一些罢。”正说着,就听到帐内发出了克制细微的哭声。
她和萧祈安对视了一眼,看向阿硕。
阿硕会意,抱着食篮快步进了帐内,约摸一刻钟后她表情复杂地回来复命,“姑娘,夫人小产了。守在旁边的医婆说,救不回来了。可夫人不甘心,一个劲儿地喊着萨满太太,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
陆南星慢斯条理地擦着手,“她突发小产,想必也是听到了萨满被抓,情绪激动之下引发小产。担心自己做的那点子事若被戳破,想到大帅就连亲生儿子都不敢保,又怎会保她这个继室,顶多待她将孩子生下来,恩宠也就到头了。”
阿硕听了咂舌,小声说道:“阿弥陀佛,这可算是恶有恶报。”
这厢刚议论完,林氏的丫鬟就哭着跑来向陆南星求助,下跪哭道:“求求表姑娘通融下,让萨满太太为夫人诊治罢,只有她能救下夫人肚中的孩儿……呜呜呜夫人若是没了这个孩儿,怕是就活不下去了。”
陆南星道:“萨满的背后的身份尚未查清是否通敌,且她配置的秘药很难甄别是好是坏。在这紧要关头,若她为了活命,以给夫人灌了慢性毒药为由,逼迫咱们放了她一条生路,你待如何?难道也拿着夫人的性命当儿戏么?”
丫鬟被她正义凛然的话挤兑的涨红了脸,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又不能说萨满太太与夫人交好,如何会害她……只哭着说道:“奴婢愿意以命换命,承担所有。”
“你承担不起!”陆南星坐直身子,睥睨着她,“她是主子你是奴婢,你的命如何能与夫人的命相提并论?莫要多言,赶快回去好生伺候。我命人将城里最好的药材送来给夫人补身体,好生熬药这才是你该操心的事。”
丫鬟咬破了嘴唇,恨声说道,“奴婢又如何得知,夫人的药里没有毒?总归是人在屋檐下,还不是任人宰割!”说罢,径自起身往主帐跑了回去。
阿硕和许招娣听不得这个,撸起袖子就想追上小蹄子暴打一顿,被陆南星拦住,“嘴上逞一时之能,才没意思。她主子还不知失了靠山后如何活命,更遑论她。”
萧祈安见她表情轻松自如,完全没有了喜怒哀乐皆在脸上的昔日模样,更是不再凭空对着下人撒气,逞一时之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细想这些时日自己对她的诸多怀疑,经此一事彻底分明。
尤其,她能想到阎兴邦死后扶持王广全尤其令他惊讶。
犹记当时他在师父面前提出要进入义军时,他们师徒二人将这些人逐一分析,师父问:若他能在义军之中以军功获得众人的推崇,功高震主,待阎兴邦去世,他将如何。当时他便说,他要看时机,若非攻占江河以南的所有城池,他是不会称王无端为自己树敌。师父听后,夸赞他懂得大事隐忍,孺子可教。
没想到,他的想法竟然与这女人不谋而合。
她又为何这般相助自己?她又所图什么?
就在此时,主帐内传来医官的大声呼救,“不好了不好了,大帅不行了!”
第六十六章
陆南星与萧祈安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起身疾步前往主帐内。萧祈安知晓林氏在帐内养病,走至帐前不肯进去。
医官担心自己小命不保,颤抖着跪地朝着陆南星叩拜道:“表姑娘,大帅昏迷之时,卑职诊脉后就发觉气滞血凝,用了‘通脉饮’却也不见效果。方才这个时辰正是痰气上涌之时,一口痰涌上来……就……卑职装着胆子去抠,也也无济于事……”说罢跪地痛哭。
主帐外的亲兵均已知晓大帅病重,且今表姑娘也命人备下寿材冲喜。大家伙即便有所准备,当听闻帐内的哭声时,也纷纷单膝跪地跟着哭了起来。
陆南星前世在宫里曾为太后治丧,小殓大殓过程极为繁琐,若有丝毫行差踏错之事,将会被礼部诟病末帝斥责,保不齐皇后之位都要因此被黜。那时候她刚入宫一载,都挺过来了。如今在义军之中,这帮大老粗与礼部那些腐朽文官相比,不值一提。
她当即看向阿硕,“去将备好的寿材命人抬进帐内,一应香烛孝服发下去,若不够就请周娘子再想办法赶制出来。再派人去普会寺请住持等人前来诵经。”又命许招娣将寿衣请来,趁着人还未僵赶快换上。
两个婢女纷纷应喏,如今随着自家姑娘在义军中的声望越来越高,她们传令行事非但无人阻拦,并且都争先恐口的抢着办差。尤其,阎大帅一命呜呼,唯一的儿子还被关了起来,大家边做事边暗中议论,这义军的新任大帅,会不会是这位名正言顺的义女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