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肯定滋润多了。
当她打开扩音器,面对麦克风,转播县里传来的第一篇通讯时,她惊呆了,县里传来的稿子竟然是表扬下李村学大寨先进事迹的,而先进事迹的重点,又是表扬她贾月洁深翻土地的事。
她用激动的声音念着:“下李村在县里学大寨,修大寨田深翻土地运动中,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死要学做大寨人的精神鼓舞下,修了一块十分标准的大寨田,一层层大寨田阶梯之间都有围堰,大寨田浇水有水渠,田下有水泥蓄水泥,小水渠都用水泥砌成,坚实耐用,节约水资源。
另外,下李村深翻土地也十分突出,土地翻的又松又软,像海绵一样,每个深翻土地的村民,一天都能深翻一亩六分地,其中一位叫贾月洁的女知识青年,不仅每天深翻一亩六分地,还把土地翻的又深又软,深度能达到七八十公分,真是现代的穆桂英,全县妇女同志都应该向她学习”
贾月洁念着稿子,心里真是比吃了蜜都甜,这时她感觉到,自己广播出的声音怎么那么清脆,那么纯正,和中央广播电台里的播音员声音不相下。
噢,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好的嗓音,自己一直没注意,差点耽误了她一边啧啧自喜,一边在想,表扬下李村的稿子到底是谁写的呢?是县里记者写的,还是公社通讯员写的?她思谋了一会儿,不得其所。
写这篇稿子的人,不是县里的也不是公社的,是下李村的男知青葛存天。
原来,那天县里和公社检查团来了后,葛存天和孙茂一直跟着检查团。检查梯田,深翻土地他俩都在场,检查完会大队部后,大队做了顿饭招待县里和公社的检查团。
这时间,村革委会主任李目找到葛存天,让他写篇稿子,总结一下队里学大寨修大寨田和深翻土地的情况,说点表扬话,交给检查团领导,让县里和公社表扬表扬村里,顺势要点水泥和化肥,总不能瞎忙活好一段时间,又修大寨田,又深翻土地,又请他们吃饭,不能白忙活。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葛存天又不是傻子,一听村革委会主任交给自己任务,立即心领神会。文化大革命写文章多了,大多是骂人,损人,批判人的,有点事给放大,现在写表扬稿子,不能骂人,损人,更不能批判人了,所以要赞美人,夸人,吹人,事实也是要有点,没事实的事不能写,但是事小可以把它放大,滴水见日,阵风知秋嘛。
他琢磨一下,本想大肆宣扬一下下李村这次深翻地,修大寨田的事,可是又一想不知领导什么意图,夸的太大了,如果领导不欣赏,知道夸大其词的稿子是自己写的,以后不好办了。头一篇稿子,先试探试探,写个略微夸大一点,口号大点,事小点,估计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典型事件,得有典型人物,修大寨田使自己突击队干的,检查团来时,大家都在干,没显出谁好谁赖,典型人物不好找,深翻土地呢,他立刻想到,量了贾月洁的地,并且恰巧量她那块地又是深的,她又得到检查团领导的夸奖,对,典型人物就定她。
脑子里有了,手头就快了,刷刷刷,几下稿子便写完,村革委会主任李目看了,连声叫好,签村革委会的名,盖村革委会的章,恭恭敬敬地交到县革委会副主任的手。那位领导看看,立刻高兴起来说:“行啊,老李,干事快,干革命就要快,要跟形势,这稿子不赖,我带县了。”
葛存天这天正在他的大寨田里筛他的土,突然听到村里高音喇叭里响起一个似熟不熟的声音,他楞了一下,立时想到,这时调到公社广播站当广播员贾月洁的声音,他便仔细听了起来,刚听几句便知道,这就是检查团来那天自己匆忙写的稿子了县里,并在全县广播,他心中叹道:自己笔杆子不错啊,刚出市,便开张,虽然落款是下李村革命委员会,但是他知道,村里的干部都知道这稿子是自己写的,写的这篇稿,县用了,以后村里的稿子,少不得还用自己写。
以后的几个月,凡是村里往公社报的总结,往县里报的事迹,便理所当然地由葛存天写了。葛存天写的稿子,总能有几篇被公社采用,或被县里录用,或登在县通讯,或在公社高音喇叭里播放。每当这时,葛存天便喜滋滋的,而稿子越写越多,他的心眼也越活了,胆子也越大了,他善于观察,发现不足之处,一般不写。发现好的地方,他便给纲线,往大里放,让小小的好事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