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和刘炳坤一样,找个临时工,到河里捞水草去。”胡雪花说。
“你怎么在厂里不替我说说话啊,我可是你丈夫,我被减了员,下了岗,你脸好看?”赵亮越说越生气。
“我在向你说过,班要好好干,不要偷奸耍滑,你横竖不听,总摆个臭工长的架子,别忘了,你在山西高原钢铁厂是个工长,你来北京就是一个新工人,一切要从头干,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干。你不好好干,让厂里减了员,你不怨自己,怨谁?”胡雪花收起笑容,正经地说。
“你为什么不在厂里为我说话?”赵亮问。
“我能为你说什么话,名单是你们车间定的,我想说也说不啊,你先别生气,在家先歇几天,做几天家庭妇男,在家做做饭,照看一下孩子下学,咱们再想想办法。”
赵亮在家呆了几天,越想越不是滋味,心想:自己干工作干了十几年,怎么说下岗就让自己下岗了呢,工厂又不是车间主任和厂长开的,是全民所有制的场子,全民所有制也就是国营。
我赵亮也算国家的一份子,从根讲,这个厂子我也算主任,怎么我和你车间主任厂长都是这工厂的主人,你说把我精减下来就精减下来,道理有些讲不通。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便约厂里另外十几个被精减下来的职工,开了个小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其余十来个下岗职工也在气头,下了岗家里生活困难,于是也愤然说:“什么减员增效啊,他们干部就是报复,平时干活,咱未见得比他们干部干的少,也不比他们在厂里工作的七大姨八大姑而小舅子干的少,他们减员,为什么不减和干部关系好的人,专减咱们这些没门没路的,难道他们的嘴,说的话那么准,像鸡屁股似的,一张就能下个蛋出来。”
“我听说,他们把咱们减下来,咱们被扣的工资他们就分了。”
“我看减,先把干部减一半,干部一个没减,净减咱们生产第一线的工人。”
“一减下来,工资少了,我俩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了。”
“我老婆前两个月就被他们单位减下来了,这次我又减下来,我们真应了中国成语,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坐井观天了。”下岗工人议论纷纷。
“咱们这么发牢骚也不行啊,咱们得和他们说说。”赵亮说。
“对,他们说说去!”
众人来到厂办公室,赵亮“嘡”地一脚就把办公室踢开。“你们干甚么,没看到厂干部正在开会么?”厂秘忙从沙发站起,把记录本放到桌说。
“我们找厂长有事,你站一边去!”一个叫和气的下岗工人一手把秘推倒在沙发。
“你们,你们干甚么?”屋里的厂长副厂长和三四个干部惊慌地问。
“我们来问问,我们厂是全民所有制,我们算不算工厂的主人?”赵亮问。
“全民所有制,按道理说全国人都有份,你们还在厂里工作,当然算主人了。”厂秘推了推鼻子的眼镜,好似卖弄知识似地说。
“我们既然是这个工厂的主人,你们凭什么想让我们下岗就下岗啊?”
“我家都没饭吃了。”
“我孩子都交不学费了。”
“我爱人生病都没钱看。”下岗工人七嘴八舌地嚷。
老厂长坐在沙发,显然被这些人的突然闯入吓的够呛,没料到平时都对自己很尊敬,对自己的话都少有顶嘴的工人,怎么一下翻了脸,有点像当年红卫兵要斗走资派的架势,他那浑浊的眼里露出胆怯的神色。
可是待了一会儿,见工人只是喊了几句,没有向他动手,心便安静下来“咳”地弹了一下嗓子,摆摆手说:“你们先别嚷,减员增效是边的指示,我们也正在开会研究这个问题,你们先别着急,厂里并没有开除你们,头一年还发给你们百分之七十工资。”
“你说的好听,把你减下来,发你百分之七十的工资你干吗?”有个下岗工人问。
“嘿,”老厂长苦笑一声“我当年住牛棚,哪有百分之七十工资啊,每月只给我十二块钱生活费。”
“我们不是听你忆苦的,我们是来问你我们的事怎么办?”
“你既然坐牛棚时只给你十二块生活费觉得苦,为什么今天又让我们下岗。”下岗工人又吵闹起来。
“静静,我和你们说,我们还在开会,过几天再给你们答复!”厂长说
赵亮刚一回家,胡雪花就说:“你们闹的真好,我也沾了你的光了,从工会办公室我下到车间,让我在你原来那个底盘车间干。”
“你是个女的,他们怎么能让你干重体力活?”赵亮愤怒地说。
“沾你的光了呗,要不是你组织下岗的十几个工人到厂里闹,我也不会下放到车间劳动。”
“你是怨我了?”
“我怨你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个办法找点别的活干!”
“难道给我们下岗就对了?”赵亮愤慨地说。
“不是说让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吗?”胡雪花说。
“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也不能让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时候再让一部分人更穷啊!”赵亮和胡雪花争辩起来。
“我也说不服你,你的主意比我大,要不把这事和你爸说一下,让他拿拿主意?”胡雪花说。
“我的祖奶奶,你可前别让我爸知道这事,如果他知道这事,非急出脑溢血不可,次从山西回来的事,他就亲自到山西把拉回来了,事后,头疼了两个月,到医院一检查,血压高,高压二百一,低压一百三,这次事再让他知道,他一急,高压不得二百五,低压得一百八,,非瞪眼不可!”
“就不告诉你家了?”
“别告诉。”
“你整天不班,能瞒的过去?”
“瞒一天算一天。”
赵亮星期天回父母家,父亲问他:“休息了?”
“星期天当然休息。”赵亮把谎编的还挺溜。
“最近你们厂生产情况怎样?”老父亲又问了一句。
“还行。”赵亮答。
“什么叫还行啊,是好还是不好?”老父亲对着回答不满意。
“比较好。”赵亮含糊说。
“我看你回答吞吞吐吐,你班没有?”赵亮父亲责问。
“我不班干甚么,难道厂里把我开除了?”赵亮气愤地说。
下岗职工一连等了五六天,厂里对他们下岗的问题仍没有答复,一去问,厂秘便说:“正在研究呢。”
研究也得有个时间概念啊,总不能没完没了地研究,到底是真研究呢,还是对下岗工人搪塞?不行,咱们也得想一个办法。
赵亮他们十几个下岗工人碰了下头,商量道:“领导天天说研究,天天不见他们开会研究,是拖延时间,时间一长,把咱们拖垮了,各自找临时工干去了,他们也就不用研究了,肯定,厂领导定的事不会改了。这次精减,又是汽车总公司精减前在汽车二厂的试点,哪能头一炮放不响打个蔫炮呢。
咱们就是被试点开刀的,他们的工作没错,可是咱们的饭碗就被砸了,咱们不可能像先贤们割自己身的肉喂老鹰,舍掉自己身体喂老虎,为了别人多挣钱,咱们便要忍饥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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