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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有些看不上这位挚友的,因为这位挚友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没什么文化,就是手里有几个臭钱,他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才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
这些年他打点各路官员所用的钱财几乎全部来自于这位挚友。
自打自己儿子娶了这位挚友的女儿,挚友便将自己的生意也全部转移到了京城。
这一天晚上,他们聚在一起吃饭,谭刺史刚巴结上了一位三品大员,说是会帮自己运作一下,让他官升一阶,不过需要很多钱。
谭刺史手里是没有多少钱的,他一个月也就那点月银,靠着贪污受贿才能维持住府里铺张浪费的生活。
他的儿子跟儿媳妇都大手大脚惯了,不知道钱财来之不易,于是他便跟王老爷商量让他再给自己一笔钱,他去打点各路官员,他升官了,王老爷的女儿跟外孙也能过的好一点儿。
这几年王老爷巴结上了谭刺史,不仅献出了自己的女儿,也成了谭刺史最强有力的财政后盾,他赚来的钱大部分都孝敬了这位谭刺史,可是三年了,这位谭刺史的官位都没有升上一升。
每当问起来,谭刺史都会推脱说,是他们送的太少了,那些官员看不上。
每一次王老爷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今晚,他们吃着饭,便多喝了两杯,谭刺史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说是皇帝与帝师,还有好几位朝中大员都对这位状元郎的才华赞不绝口。
听说皇帝还有意要将十八公主嫁给状元郎,到时候状元郎便是驸马爷了与皇帝亲上加亲,到时候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这位状元郎手段了得,不过进京短短三个月,便让朝中许多大臣对他赞不绝口,不仅写的一手好文章,作的一手好画,还足智多谋,听说今年赈灾的良策便是状元郎给想出来的。
谭刺史的意思是趁着状元郎还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先巴结他,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王老爷灌了一口酒,抬手制止了谭刺史。
“你刚才说什么?那位新科状元郎叫什么名字?”
谭刺史有些惊讶于王老爷这么大的反应,他大着舌头,眯缝着眼将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连带着沉清越的名字。
“我跟你说啊,我们的新科状元郎就是个传奇人物,你能想象得到吗?京城中被拍卖出天价的那副画竟然就是出自状元郎的手笔,哪里来的什么同名同姓啊,压根就是同一个人,我想不通啊,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优秀呢?
我们这等凡人就算是拍马也追不上啊。
沉清越,沉清越,好一个沉清越。”
说完,谭刺史便咣当一声趴在了饭桌上,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王老爷直接傻了眼。
沉清越?
是他认识的那个沉清越?
怎么名字这么耳熟呢?
他摇晃了一下老友,只可惜老友嘴里咕哝着,压根听不清说的什么,他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谭刺史与王老爷坐在一起喝酒,恰巧谭公子也在,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在意青楼新上了什么美人,什么酒好喝。
但是对于沉清越这位新科状元郎他也是知晓的,因为他也是这一届的学子,很遗憾的是他落榜了。
对于沉清越这个名字,他们这些名门公子哥是既羡慕又嫉妒。
可惜他压根不是读书那块料。
“岳丈大人,你想知道沉清越的情况问我啊,我都知道。”
他们这些公子哥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八卦,不仅讨论美女,也讨论像沉清越这样得到朝廷重用的人,他们是打从心眼里看不上沉清越,却又清晰的嫉妒着。
“他...多大岁数?”
王老爷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恨不能霹雳吧啦将自己想知道的一股脑儿问出来,可他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慌,不能心急,得耐着性子慢慢来。
“唔,差不多二十出头吧,看起来还挺年轻的样子。”
年龄吻合,王老爷心里一个咯噔,有些莫名的慌乱。
“那他是哪里人,你知道吗?”
“知道啊。”
谭公子轻斥了一声,自打沉清越一进京,他们便将这人的来路全部摸清楚了,更何况如今这人贵为新科状元,很可能又是未来的驸马,大家可不得紧着巴结?
所以沉清越来自哪里,有什么身份喜好,大家想知道的差不多也都摸不清楚了。
“据说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家里很穷,他家住的那个村叫什么沉家村,特别贫穷落后,据说鸟儿都不肯拉屎的一个地方。”
王老爷,“...”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角急速的抽搐着,这是巧合吧...
是他知道的那个沉家村吗?
沉清越不是被他打断了双腿,成了一个残废?
按理说,三年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满心绝望的人,早该在绝望中饿死了吧?
沉清越竟然还活着?
王老爷带着人处理了沉家村所有人之后,过了几天也曾派人去打探过,毕竟斩草要除根的嘛。
可回来向他禀告的人却说,沉家村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沉清越在他爹死了之后,深受打击,一个人在院子里饿死了。
王老爷松了一口气,没把这件事儿给放在心上,一个死人,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其实那小厮说的也没错,他是壮着胆子去的沉家村。
毕竟那个时候沉家村到处都是死人,怪渗人的慌。
他也确实去了沉清越家。
他家院子里有一个沉清越用双手刨出来的土坑,里面埋葬着沉清越的父亲,至于沉清越自己...
他托着受伤流血的双腿,亲手将自己的父亲给埋了,他身心疲惫,满心绝望,腿脚又不能动,沉家村又空无一人。
小厮去的时候,沉清越直挺挺的趴在自家父亲坟堆上,已然没了呼吸。
小厮回去就是这么跟王老爷交代的,自打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起过沉清越以及沉家村,好像他杀了这么多人,就跟碾死了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一样,没有在他欣赏留下一点涟漪。
王老爷却没想到,三年后,京城里出现了一个风光无限,就连皇帝都大加赞赏的状元郎,而这位状元郎与被他打断双腿,据说已经身死的沉清越同名同姓,就连出身都是一个样的。
王老爷当时就慌了,他甚至慌乱无措失手打翻了眼前的酒瓶子,酒水洒了他一身。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认识的沉清越,那个混小子早就死了。
不可能活到今天,巧合,一定是巧合。
这个世界某个地方一定还有另外一个沉家村,至于名字...
那也一定是巧合。
他坚决不会相信那位状元郎就是曾经被他打断腿拒之门外的沉清越。
王老爷跌跌撞撞往外跑的时候刚好撞到了自己的闺女王雪华。
家里的三个老爷们在喝酒聊天,王雪华自然是要在底下忙碌服侍的,这会儿她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没想到却听到了与沉清越相关的旧事。
会是他吗?
他还活着?没有死?
他真的兑现了当年的承诺,高中了状元?
那他还记得当年的承诺吗?
高中状元之后要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最尊贵的身份。
相比于嫁给一无是处的刺史公子,哪里有嫁给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来的风光?
“爹?你还好吧?”
王雪华放下糕点,扶住了脸色通红,眼神飘忽不定的王老爷。
“没,没事,就是喝的有点儿多,我休息一下就好,休息一下就好,你,你别拦我,我自己能走。”
王雪华松开扶住自家老爹的手,王老爷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走去,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喃喃自语。
“不可能的,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一会儿又意识不清的道。
“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报仇了?”
不不不,他一定要斩草除根,并找个机会确认一下那位状元郎是不是当年沉家村里被他打断腿的沉清越。
王雪华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当年她是想阻止她爹的,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哪里推得开周围按住他的家丁?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最敬爱的父亲打断双腿变成了一个残废。
她哭过闹过,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嫁给了刺史公子。
好在刺史家里条件优越,她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还给那位谭公子生下了一儿一女。
虽然偶尔会想起沉清越,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穷酸书生,毕竟她已经嫁了人,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她也无意中从自己爹那里得知,沉清越因为熬不过去这一系列的打击,已经死了,就死在自己父亲坟前。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王雪华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甚至偷偷去庙里给沉清越上了香,祈求他不要记恨她当年见死不救,她也是迫不得已,希望来生他能投一个好胎。
骤然听到沉清越还活着,很有可能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的时候,王雪华心跳的飞快,她得用力按住自己的心脏,才能勉强压得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悸动。
他还没死?
他是来找自己的吗?
王雪华心情复杂,一面心里又有些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