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家里来了位客人,姑娘却依然如前,有人让杜嬷嬷劝劝,杜嬷嬷直笑道:“老太爷都不管,可轮不到咱们做奴才的操心,姑娘这是强身健体,总比成日里病歪歪的好。”这话一说,倒也再没人言语了。
严冰第一回看见秦念西对着根竹竿爬上爬下,是一个上好的冬日响晴天。
经了秦念西施针几日,严冰身上稍得疏松,见那日头早早升了出来,梅花又开得好,便散了步过去,正抬头看见那边竹林里,攀爬练功的秦念西。
严冰见她竟比那泥鳅还滑溜,直惊得目瞪口呆,极尴尬地赶紧避回了院子。
严冰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瞧见她,但这段时间相处,到底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看到她,常常想起从前的自己。
又想着秦念西从小没了母亲,回到院中竟忍不住心酸了一场。到得秦念西来给她针灸时,直没忍住,说了出来。
秦念西见严冰心思坦荡,为人赤诚,丝毫不避嫌疑,只全然为了自己好,便笑笑答道:“若那竹子我能再爬得好些,甚至在那竹尖上站桩,婶婶这病更能好得快些。”
严冰听了这话,本来就酸了很久的心更是忍不住,只呆怔了半晌竟顾自流起了眼泪。
秦念西对这严冰的往事到底也知道一些,知她必是想起了伤心事,也不言语。过了许久,见严冰渐渐收住了眼泪,才笑眯眯道:“婶婶,哭一场,其实比泡冰水有用,婶婶何必如此自苦。”
严冰声音哽咽:“我只是,见了你就想起我从前,咱们女子,要做成一件事有多难,这么多年,我真是深有体会。你这样,该多苦。你才这么点大,本应该……”
秦念西眼神明亮,嘴角带着笑:“我敬佩婶婶,能为了家族,舍一己之身。而我,不过做我喜欢做的事,希望更多不该死的人,能好好活下去而已,婶婶当年之乐,便是我此时之乐。”
严冰和秦念西接触久了,知她内心十分有主意,而且早慧得厉害,甚至常常觉得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似一眼便能看穿人心,便也不再多劝,只笑着说道:“原是想劝劝你,倒被你劝了一通,你这么点点大,这心眼儿多得……”
秦念西继续道:“婶婶有所不知,很多时候,医病不如医心,还有很多病,都是由心结而起,所以,对医家来说,人生苦短,最好的状态就是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情绪要纾解出去,才能长命百岁。”
严冰笑容有些苦涩:“可人生总有些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事情,比如我现在。”
“问题来了,想办法去解决,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那是能力所不及,也没什么可痛苦的,也总会过去。再说,你看,现在你这问题,不也正在慢慢解决?”
“可若实在药石无医呢?”
“婶婶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未雨绸缪,只怕早就想好后路了吧。”
“若果真如此,我想我可能会选择和离。可他说,若真,便过继……”
秦念西笑了起来:“婶婶在为还未发生的事纠结担忧,大可不必。既然都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又何必再想那么多。再者,我既说会治好婶婶,自不会让婶婶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