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咱们没必要先乱了阵脚。”
秦念西不自觉点了点头道:“也是,法师等我去长公主跟前道个别,咱们便先过去瞧瞧就是。”
这一回,秦念西不知为何,只觉总是有些不安全,便是连胡玉婷都没带,便独自跟着道齐出了城,往祁远山去了。
是夜,秦念西在张家老祖住的那处院子里,吹响了那只小玉埙。
整个祁远山万寿观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太字辈师祖和宁字辈弟子,都只在外围防范,小院儿里只有秦念西和张家老祖,道齐、道明四个人。
旷野中埙声奏和之后,不过一刻钟功夫,一个宽袍大袖的男子,潇潇遥遥,只拎了个与他那份洒脱极为违和的包袱,走进了那处小院儿里。
男子身形伟岸,长相俊朗,面如冠玉,月华之下,肤色白皙细腻得不输闺阁千金,看上去年不过而立。
秦念西倒是对他身上这袍子极为熟悉,破兽阵那回,这人穿的也是这身玉色宽袍。
可他这年纪,按照老祖宗得来的信儿,怎么说都得年过不惑了,谁曾想到,竟是这么个俊俏的书生模样?
那人款款行至院中,看着院中几人,先团团行了一礼,才挂着副温润的笑容看向秦念西道:“在下玉澜,从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恕罪。不过姑娘的手段,在下着实钦佩。经了和姑娘一战,在下也总算是明白,为何素苫秘术如此高明,可这么多年,和大云之间,竟未见寸功。”
秦念西挑了挑眉,正想说话,张家老祖却突然转移了那玉澜的注意力道:“素苫秘术,有违天和,必然不能被人世所容,便是素苫自家,如今许多秘术也失传了,因为什么,你这个练了这些秘术的人,难道心中不知?便是那劳什子天神大阵,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有何高明可言?”
玉澜看着眼前一身道袍的老者,颇有些讶异,深揖一礼才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张家老祖摇头道:“一个称呼而已,不提也罢。”
玉澜略怔了怔,才轻笑出声:“万寿观果然卧虎藏龙,道长竟连素苫秘术为何无法传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叹在下,竟连道长名号都不得而知,只怕素苫,更是无人知晓。”
张家老祖呵呵笑道:“尊驾今日来此,难道就是为了打听清楚我万寿观之深浅的?”
玉澜连忙作揖道:“不敢,在下只是得见世外高人,顿生仰慕而已,便是这位道齐法师,也叫在下仰慕得紧,不知法师如何调教过在下那莽儿,自那日之后,那莽儿如今对在下,都是躲避不及。”
道齐哈哈笑出了声:“人都爱逍遥,何况这样有灵性的莽儿?再者说,那漫山遍野的同类尸首,只怕早叫那莽儿吓破了胆。”
玉澜苦笑道:“在下自问,山野间多少日夜,都是与那莽儿为伴,哎,在下也是情非得已,为了我那苦命的阿娘,一战失了莽儿,一战失了人间知己。”
秦念西本来还在感慨,这样一个看上去洒脱不羁的儿郎,怎么也看不出是个杀人不用刀的冷血之人,这时听得他这话,瞬间觉得恶心又厌烦,邹家大姐姐被害的痛楚,又在心中浮现出来,只冷声道:“还请莫要亵渎了知己二字,在你,不过是处心积虑的圈套而已,可怜我邹家大姐姐,一片真心……”
秦念西说到这处,再看着眼前这人,实在很难再说下去,更无法想象邹家大姐姐和这人,在一处谈论音律的场景。
玉澜面上却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躬身长揖道:“姑娘终于肯说话了,姑娘说的是,静之待玉澜一片真心,玉澜何尝又不是一片真心与她相交?”
玉澜看着秦念西神色间极为厌恶,便又道:“在下知道,这样一身和姑娘说起静之的事情,总会令姑娘不快,可否给在下片刻光景,待玉澜变成董娘子,再来和姑娘说话?”
秦念西愣了愣,把头转向了一边,道齐伸了伸手,示意了玉澜跟他走。
玉澜倒也不忌讳道齐在旁边不错眼地看着他。不过半刻钟,一个三十岁上下,商户家女儿打扮的娘子,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一刻,秦念西才领略了老祖宗口中的混淆雌雄,才刚那个宽袍大袖的儿郎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是一位笑容温和,行动爽利,身形颀长的女儿家,她只那样眉眼含笑,便让人心生暖意。
秦念西想着他这样一身,配着他那个声音,果然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哪知他缓缓行过福礼,一开腔,几人都不禁有些失神,那声音如烟含水,说不出的好听,却又不带丝毫扭捏作态。
几人这时都已明白,这位玉家庶子今日以本来面目示人,再又扮成董娘子,只是想表示出自己的坦诚,可这份坦诚示人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目的,就更叫人难以琢磨了。
说起邹静之,玉澜,不,这时候应该说是董娘子,面上的愁苦,眼底的哀色都是清楚分明。
“若说奴家最初与静之相交,确实是存了些心思,可天长日久,静之那样的女儿家,试问这世间男儿,又有几人能不心折,即便是奴家那时,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儿家,倾慕之情都险些无法按捺。”
“到后来,奴家这份心思早已变得连奴家自己都不敢认,静之落马那日,奴家心里还在想,希望姑娘真有回天之术,若能救活静之,奴家,奴家……”
张家老祖听到此处,实在有些恶心厌烦,忍不住喝道:“不要把你自己亲手造下的罪孽,算到别人头上,你下毒的时候,难道不知那噬心散时日越长,越是回天乏力?你如此精明之人,大战何时拉开序幕,你会算不好时日?”
玉澜听得此言,面上瞬间浮现出一种落不下眼泪却痛彻心扉的无奈,若不是几人都知他是个什么人,都要忍不住同情她。
“那时,他们给奴家递了信儿,说奴家阿娘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