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众人大惊失色。

    有几个敏觉的人在皇上入水的一瞬伸手去抓，只捞到一些飞溅的水花。

    喜子公公七魂六魄几乎被打散了，脸色忽白忽绿，刚尿了一腿的裤子接着又尿了一腿。

    他离落水的皇上最近，身上理所当然地贱了最多的水花。

    那些水花如同皇上身上流淌的新鲜血液，初被溅到，一股热辣席卷了他的全身。

    “皇上，皇上？”他愣了半晌才有所反应，皇上已经淹入墨色深深的池水中了，和丽妃娘娘的情状一样，落水之后仅在池水表面漾了几圈涟漪，渐渐没了声息。

    池边静悄悄的。直到有人突然吓得哭哭啼啼起来，才打破如此可怕的沉寂。

    喜子公公突然意识到皇上就在自己眼前突然没了，而他作为内侍总管，平日侍奉在皇上身侧，如今劝阻无用，身后一双双眼睛都瞧见了，他刚刚没有拼了老命拦住皇上，倘若皇上也同五年前的答应一般，凭空消失，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太后娘娘以及皇上后宫的一众妃嫔们，非得千刀万剐他不可。

    喜子公公声音哽咽，拔了剑，肩头一个血窟窿，直流血。他颇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心中正想着该如何同太后娘娘交差，惠妃便随同太后一道疾步来了。

    众人见到两人，纷纷脸色刷白，下跪叩首道：“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奴才叩见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千岁。”

    太后和惠妃显然已经得到了一手消息，太后焦急道：“皇上呢，皇上在哪里？”

    离她最近的正在叩首的一名婢女不敢答。

    太后心火上涨，惠妃凶神恶煞道：“太后娘娘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婢女应声磕头，眼中乍现泪花：“回娘娘，奴婢，奴婢……”怎么说得出口皇上落水了？若是回答的不好，是要人命的。

    见她支支吾吾的恼人心烦，惠妃指使两名太监将她拖了下去：“行了，别说了，直接拿下去赏她八十板子。”

    八十板子？命好点的说不定能挨过去，若是命不好的，就等着直接死在棍棒之下吧。

    被拖走的婢女初听到惠妃口中轻描淡写的八十板子已经昏了过去，两名太监架着她就故意在不远处受罚，以一个杀鸡儆猴的姿态令他们其他人都听着。

    棍棒无眼，婢女刚晕了一阵，硬是给打的疼醒了。

    惨叫声几乎冲天。

    众人狠狠低着头，生怕下一个被点的正是自己。

    太后默认了惠妃此番做法，并没有出声点评。环视一番众人，她发现喜子公公也在，虽然将头刻意埋得和其他奴才一样低，身上的高阶服侍深深出卖了他。

    太后走到了他的面前，小喜子两眼一抹黑，模模糊糊地看清她鞋面上的花样，慢慢抬起头来。

    太后道：“小喜子，你给哀家说说，皇上究竟去了哪里？”

    她得来的消息很简短：皇后和丽妃产生了争执，丽妃落水了。

    除此之外，细节之处，别无其他。

    惠妃瞧不见皇上，自然也很焦躁，问了靠近身边的好几个奴才，都只会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杀鸡儆猴都用上了，效果竟然甚微。

    惠妃骂道：“都是一帮饭桶，出了事情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

    接着给太后顺了口心气，惠妃道：“母后呀，皇后娘娘也不在这里，说不定皇上现在与皇后一处呢。咱们就不要太担心了。”

    太后重重喘了几口气，也想相信事实真相确实如惠妃说的那样，然而皇上是她一手带大的，皇上的倔脾气只有她知道那有多厉害。江胤之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拦不住。

    江胤之会突然抛下落水的丽妃不管，和皇后“私奔”去了？

    怎么可能。

    再说这些奴才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若非事态严重，怎会如此？

    太后道：“惠妃，你也不要劝哀家了。皇上现在，现在……”她看了一眼那个池水，阳光照不清其中真相的墨色，五年以来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心想：“真是要人命，为什么会是在这里？当年皇后逼死孟答应的地方，正是哀家处理的那件事情。”

    太后道：“小喜子，你跟着皇上那么久，皇上去了哪里，你就一点不在意吗？你这是玩忽职守？”

    头上扣了一顶“玩忽职守”的高帽子，喜子公公这时候才敢壮胆对其道：“奴才对天发誓，奴才对皇上忠心不二，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惠妃道。

    喜子公公慌张道：“求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说吧，哀家准了。”

    喜子公公面容哭丧，心里道：“丽妃娘娘这个要人命的讨债鬼，这下真是害死奴才了。”

    他咽了口唾沫，道：“皇上，皇上在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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