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

    秋天的风习习的凉，不透心却浸皮，经过春的萌发，夏的滋润，有玉一般的圆润。拂过脸颊的神经，坠落于无边的思绪里。车窗外，萧瑟的田野，远处的山丘枯黄而贫瘠，秋风舞动着路旁的尚存绿意的枝条毫无目的的翻飞着。车内的旅客严肃而漠然，应和着秋凉的世界，坦然的沉郁着。偶尔老人的咳嗽，小孩的惊呼，还让思绪回到现实里。车开的摇摆不定，风感觉身体游离于神思之外：前站是什么？我，又要去哪里？

    生命是一场孤单的旅行，漫无目的。奔驰的车辆，停靠的又是哪一站？

    洁是风高中的同学，花季时的洁是一幅假小子的装束。一律的牛仔衣裤，双手横插兜里，眼睛斜斜的看人，坏坏的笑，一只脚还不挺的抖动，酷酷的样子。热情大方好动充满激情。那时写过一篇我的另一半而名躁一时，全校哗然，集体笑翻，这样一个阳刚的假小子，心中竟柔荑万分，一副戚戚小女子多情样，把大伙的思维惯性忽悠了一下。

    秋天的风凉而涩，灰暗的天空，暮沉沉的云，低低的压过远处的地平线，飞舞的是满地的枯叶。洁站在路边，娇小的身影在秋日的萧瑟里单薄的憔悴着，神韵依稀，风拂动着长发，遮住了苍白的面颊，双手横插兜里，仰起头，一丝浅笑。无声的拥抱了一下，鼻子酸了，彼此在彼此的衣服上狠狠的擦了一把。熟悉的容颜，似曾的气息，只有眼角的皱纹悄悄缀满额头。

    还是以前喜欢吃的，一切依旧，夸张的丰盛。桌面摆着酒，一如毕业前夕，众醉皆欢。洁的十年，在朋友的描述中，断断续续的连贯：夫亡。守子。

    一切都那么熟悉的默契，没有多的语言，连脸上的笑容也是应和的浅酌低吟。一杯，两杯，三杯，四杯

    微微的迷醉，轻轻触碰的酒杯，掩盖泪珠溅落的心碎声。无言，默对。风拍着洁的肩膀，抚摸着她满头的秀发。握住洁的手用力，再用力，直到把那一丝暖情传递。

    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端着酒杯，洁闭着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杯中，溅起一个寂寞的涟漪，很快融入这酒中的世界了。洁咽泪强欢，挡不住瑟瑟抖动的喉咙，一饮而尽。风轻轻揽过洁的头，依在自己的怀里，梳理着她的头发，爱抚她的脊背。泪水早已崩溃。生活不需要解释本就是千疮百孔。回首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沉重，无奈，迷茫

    洁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先生是个年轻英俊的军官，聪明能干温柔多情。搞文字工作的他，每日里和洁吟诗作词，花前月下，胶漆脉脉，琴瑟相和。洁水样的眼眸荡漾着妩媚。那时洁的电话少，声音里浸透着蜜。

    后来，失去了联系。在朋友的絮叨中，洁的过去清晰起来：先生死于肝癌，留下孩子。多少个日夜里，洁不相信先生的离去，不相信世事的无常。她愤怒了。打碎了所有的门窗，砸乱了所有的家具，绝望的看着鲜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烫伤了玻璃的碎片。一切把她深深击倒。

    欲把心事付酒中，酒未到，先成泪！洁习惯了深夜买醉。

    守着儿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去工作，儿子成了精神的支撑。每日里读先生生前的诗词成了必修课。先生的字里行间里透露着绝望的暖情是她的主粮，三餐成了附属。大大的眼睛深陷，生动的笑颜落寞。看到儿子，才有一丝活乏。

    静静流淌的岁月，隔不断洁眼眸深处的思念和坚贞。儿子已如她一般高了。洁还是坚持每日里读曾经的笔记。也许那些曾经流淌着爱意悠悠的字眼可以铸就一个望夫石的伟岸。

    车站里，相拥而别。静默里，心思在彼此的眼眸里相交，碰撞。生命是一场幻觉，烟花的一瞬，回落万千的是凄迷。列车缓缓起动了，前方，又是什么？

    路，何其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