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去了
实实在在的生活里,他的生命融进了尘世的喧嚣中,那个一呼百应的青年人,你的青春、睿智、才能和热情,都在不假思索的一瞬间玉毁形散,在那个多风的季节,无数的流言激弄着平静的生活,这本身就是犯罪,历史不会宽恕,他自己也不会宽恕。
“去,就让他去吧!”需要安静的时候她总这样说,是啊,她不会再有别的可做的事了!感情真个奇怪的东西,你越是设法回避它,它越变着招儿折磨你的神经。她承认他的举止是荒唐的,是对宁静生活无理苛刻的要求,可她不会说不爱他,真挚的情感孕育着对生活公正的看法,没有金钱、物质的奢望,没有利害的趋向与逃避,她总是新的,春天般宝宝样的唱啊跳的
“他去了”多少次触及于此,脑海里就闪现出一片撕杀,映现出天安门城楼前雄伟壮丽的夜景,这都是她所熟悉的——曾被静坐的人群无理占据和践踏的地方,现又恢复了昔日的静穆、庄严、神圣,可她的朋友却不复存在了,连一个影儿也没有了,你听她说:
“而我,却在这样的季节走着,并且追溯他的生平,回忆我们经久的恋情,以及无数可以对酒当歌的日子”
四
“越过情感的废墟,掐朵玫瑰置于案头,美好的生活,并不因偶动的芳心碰掉的一些叶子而失去她固有的美丽”从四月里走出,在五月的日记里描绘出对生活的感受。不错,读书、学习,这是学生的天职,但对她并不是最重要的,她的爱属于这片生养她的土地,而现在她又平等地将爱赐与这个世界。
她知道前面有个空白,一个青年人留下的无尽责任!她须走向前,义务旁贷地去填补、去工作、去呐喊,为美好的生活而战斗,这也是她的义务是的,她没有很好地阻止一个人从他的位置上溜走,她必须以双倍的热情投入火热的生活,汲取自己从未感触的东西。
但不久,她知道自己错了。踏着早晨清新的气息,从操场走过,广播里播送着新华社的消息:二百七十名参加北京反革命动乱、确有忏悔的学生将被释放,二百七十名啊!
簌地,她落了泪,历史又一次原谅了他们,母亲宽恕的胸怀,将漂泊的孩子搂在怀中长久对什么都失去兴趣的心呼地复苏了,竟不知被什么样神奇的药剂所醒,油生出俨俨的感激和强烈的信任,人与人是可以沟通的,爱情、事业,会把隔膜的人有机粘合在一起
——她不能不哭,这是哭的时候啊!
五
二百七,对于生活是组多么惊心的数字,里面有没有他的位子,他会幸运吗?
不,她不敢奢望,她知道自己曾仇视过生活,内心既认可那些赤裸裸血淋淋的暴力,却也无法抹去满是鲜血生离死别的现实,我的朋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无声地走了,留下满腔的爱与恨,让我如何评说,怎样逃避?还是去到开花的苗圃,以籍心灵的安慰:
——那株玫瑰依在,清晰地映衬着昨日的海誓山盟,诀别的情景也历历在目,此时彼时,你的远去多么豪迈,而今你的存在又是多么悲壮,生活已将你宽恕和原谅,可我孤单的立于斯,除了思念别无所有,崔诗人斜依桃李,吟出个人面桃花;而今,桃花依在,我的诗人呢?
天骤然阴了,雨淅淅沥沥飘了起来,空气湿湿的,新鲜却沉闷。除了寂静,就是乒乒乒乒心跳的声音,她呆呆立着,泪水和着雨星滚了出来,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内涵吗?不,她抬起头,遥望着教学楼前飘扬的红旗,深吸口气“咚”地跪在地上“哇”声大哭:
——她的室友,手里扬份电报纸,正大喊着从教学楼前飞奔而来
1994年7月1日初稿
1997年3月15日二稿
1998年4月23日三稿
2004年5月10日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