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的富贵又如何能甘心,且不说家中还有多病的老娘及未成年的弟妹呢。想到这儿更愈发的不甘与不平,眼中便交织了难禁的自怨自艾,及卑微的乞求与期盼,令她看起来格外娇弱,格外的令人怜惜不已。
雪兰未免有些好笑,这种招数若是对着男人倒也算得上屡试屡爽,可眼下岂非用错了地方?再说自己亦非任人欲求欲取之人,更何况这也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啊,遂笑得浓淡适宜,“既然你对父亲存了几分真心,我自然不会反对,静候你的佳音便是。”
晓汶不解,蹙了眉头,终是不甘地问道:“小姐若是助我当上了通房,老爷与太夫人的事,又有哪一桩瞒得了您?”
雪兰嗤的一笑,“老爷与太夫人的事,与我又有多大的干系?索性叫你知晓,我这次回府不过应景而已,便是日后嫁人也轮不到严府置啄!”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点翠凤钗,
晓汶一愣,心头更慌了,本来想着把老爷的事做好了便能当个通房,谁知小姐是个极聪明的,愣是叫自己在惊惧之下道出了原委,却弄了个两面不讨好,搬起石头反倒砸了自己的脚,这以后可要怎么活啊?膝盖一软,情不自禁跪了下来,“求小姐饶命!”
雪兰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凭你,也敢做墙头草,竟不看配与不配?”
“小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否则不单我饶不了你,便只怕父亲更容不下你。”
“多谢小姐,奴婢谨记小姐教诲。”
“起来吧。”雪兰神情淡淡的,如同梅枝间疏朗而泻的月华。
晓汶呆了一呆,方爬了起来,脸上含了一抹敬畏。
“尽好自己的本分,”雪兰的目光拂过她的脸,带着月华般的清冷与明了,“两边都想讨好,便是两边都得罪了,如何还能博个好前程?”
“奴婢愚钝,更兼行事不当,自知罪孽深重,不料还能得小姐如此点拨,今后必不敢有负小姐。”唯恐雪兰不信,忙指天为誓,“皇天在上,奴婢晓汶这一生仅听命于严大小姐,如违此誓,必遭五雷轰顶!”
“既如此,我且嘱咐你一事,”雪兰伸手接住了一朵落下来的粉瓣梅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嘴角浮起了一缕天真烂漫的笑,“你替我留意着,父亲,还有祖母,这两日有何异动……”
晓汶已缓过劲来,忙郑重地应了一声,“诺。”
雪兰托着手上那朵梅,若有所思,当抬首看到比自己高半头的晓汶时,笑得意味深长,“本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余下便只看你的造化了。”
“奴婢明白。”看着雪兰手头的花,忽笑了,“严府只两处有梅,一处是咱们这里,还一处便是锦绣院了。咱们这里的梅树多,可惜只有粉梅、白梅和绿梅,又多是单瓣的;锦绣院虽只一颗,却是贵为珍品的扣瓣大红宫粉梅花,连花瓣亦是复瓣甚至重瓣,说来也真是可惜了……”意犹未尽中,似乎暗藏深意。
雪兰冷冷地看着她,“你也不别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晓汶不禁低了头,似在回避那剑一样犀利的目光,心头不由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敬畏,“说来也怪,王氏自打住进锦绣院,这宫粉梅花就不开了,第二年连枝干都枯了,后来,老爷让人把它劈了当柴烧。”
“王氏何时住进锦绣院的?”
“夫人去世后的第三个月,”晓汶肯定的说。
雪兰点点头,“那就是了,母亲若在,他断不会让人搬进去,他冒不起那个险!”
晓汶斟酌再三,似下了很大决心,才道:“当初江老爷子的报信人还未到,老爷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夫人命悬一线,便当机立断以平妻之礼接了那王氏进门。”老爷此举何止绝情,说是恶毒亦不为过,对扶持他上位的枕边人都如此,若能当上通房,定要千方百计顾全自己和家人,切不可对这男人动情,否则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念头才冒出来,便唬得自己心惊肉跳,想到身侧的小姐,更是不由捏了一把汗。
听了这话,雪兰身子一震,但旋即就稳住了身形,一汪白水银里的黑葡萄如寒潭,深不见底,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在嘴角只冒个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不得不疑心,这一幕似乎压根就不曾出现过。
这样的小姐,让晓汶看不透,也想不明白,但却让她膜拜有加,正如书中所说,喜怒不形于色者,方可成就一番伟业,这样的小姐,才值得她赌一把,哪怕赌上未来,也在所不惜!她轻声提醒,“夜已深,不若我们先回去?”
雪兰点点头,扶过她的手,慢慢往回走,斜着身子从婆娑的树影上坠落的月华,印得一圈圈青砖斑驳陆离,直如深入骨髓的银色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