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流淌无声,却如白驹过隙,一闪即过,再也寻他不着。眼看端午将至。雪华白日师从周夫子,晚膳后则向李嬷嬷讨教礼仪及管家之术,每一日皆忙忙碌碌的,惟有忙,她才觉着存活的意义,才不致忘了作为严府弃子的苦与痛,一面暗暗告诫自己,与其被祖母、父亲嫌弃,被姨娘、庶子欺负,甚至打压,不如反客为主,掌握先机,即便做棋子也比做弃子强。
偶尔闲下来,她也会对着菱花西洋镜审视自己的身高及仪容,一旦发觉高了便忍不住雀跃,而最令她兴奋的便是长姐病情终于得到缓解,两人总有机会不时聚上一聚。
这一日午膳过后,海澜坐在厅里,正在审阅十几家铺子的账本,左手不停地翻启账页子,右手则飞快地拨打着黄杨木算盘珠子,拨着拨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平嬷嬷,明日可是端午?”
“正是。”
“既如此,你即刻给周夫子送些粽子过去,嗯,他对三妹也算上心,那就再给他二两银子,给他放上三日假,让阿贤送他家去。”
“诺。”平嬷嬷也不多话,忙应了转身出去。
下学之后,周夫子刚回客房坐定,只听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平嬷嬷笑吟吟地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把五彩丝线缠着的九子粽。
夫子忙作了一揖,笑问道:“敢问嬷嬷,可是小姐有所吩咐?”
平嬷嬷点点头,“夫子所言不差,明日便是端午,小姐嘱咐奴婢送这些九子粽及二两银子过来,还说给您三日期限回家看看。”
周夫子不意如此,愣神了足足片刻才道:“你家小姐真是宅心仁厚,还请嬷嬷代老夫转达谢意。”
“奴婢会的。”嬷嬷看他一眼,又道:“夫子,小姐让阿贤送您,我这就带您过去。”
周夫子回家已是掌灯时分,妻子冯氏喜出望外,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微湿的眼眶,又转身砌了一盅缭绕着氤氲热气的清茶上来,放在他座前漆黑的几上,温婉一笑,“夫君,先喝着茶,妾身这就去做几道你爱吃的小菜。”说完扭转身子,朝厨房走去。
周夫子解下身上的布褡裢随手搁在几上,端起粗瓷白茶盅便啜了一口,却不禁皱了眉头。在江府入口的皆是上品碧螺春----这本也是江府待宾之道,哪像眼前这叶糙杆粗的茶一般又涩又苦,不由得心头一紧。执教江府之前,自己竟然一直都这么心安理得,日子过得还真是拮据,自己苦也罢了,只是累及了妻儿啊,所幸家有贤妻,否则家无宁日……若非江家大小姐,恐怕这日子还得照旧。但愿那些不尽人意之事如翻过去的老黄历一般,再无回头之时,至于江家大小姐,只要尽力,不负她所托便是。
在厨房忙活的冯氏,慢慢蹙起了好看的柳叶眉,虽然眉梢、眼角处已生出细纹,却依旧掩不住其绰约风姿,也只有在这背地无人处方吁出一口气,夫君这人即便说不上学富五车抑或才高八斗,可也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只可惜为人太过刚直,不善结交逢迎,只得做了教书先生。而之前去的好几个书院,皆未呆满一个月。大户人家也曾相请去教私塾,却终究没能呆得下去。好在自己的女红不错,可以接点活来做。如今好容易在出云别院呆满了三个月,可别又被辞退了。自己操劳些倒也无所谓,可思远今年十三,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又是这种情况,这婚事又该如何是好?这冯氏心中纵有解不开的疙瘩,手中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不一会儿便做出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煮了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银丝面上来。
夫子倒也真的饿了,挑了一箸银丝面到嘴里,端的是清爽可口,再一挑底下一只荷包蛋浮出水面,他咬了一口又夹了一箸青椒炒玉米顿觉别有一番滋味,蒜片炒平菇、油辣子拌春笋亦各有千秋,愈发让他胃口大开索性吃了个底朝天,这才把箸往碗上一搁,坐在一旁的冯氏便欲起身收拾,他伸手一拦,将几上的布褡裢解开取出那系着五彩丝线的九子粽,笑道:“这是东家所赠。”
冯氏暗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总算保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口中则笑吟吟道:“夫君,东家似乎很赏识你……”
夫子亦朗声而笑,于踌躇满志中露出几分凝重,“为夫这时来运转中最不可或缺的或许便是这江家大小姐的赏识了……”
冯氏奇道:“莫非她做得了一府之主么?”
“听闻老爷子外出游历总是将府中之事托付与她,想必此女自有他人难以企及之处。”一面掏出袖中之物放于冯氏手中,其意殷殷,“夫人,这些年为夫也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倒是委屈你了,这柄玉簪也许不是最名贵的,却是为夫一片心。”
冯氏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摩挲着被雕成精巧玉兰花的白玉簪子,眼中骤然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悠悠一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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