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大多数人都答不是。我不说这是贪婪,但他们想找个好东家卖身并且不劳而获的想法非常可耻。”那学生的牙齿互磕了几下。尽管没有见过苏暮宇,他还是能从对方的神态、语气、动作判断出波塞冬心情非常不好。
“不想吓唬你们,但丑话说在前面。”苏暮宇神色一凛,就连敢跟他称“咱们”的女助理都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垂手站好。屋子里是各路精英,都屏息聆听一个年轻人的话。
苏暮宇牵动嘴角肌肉面前笑了笑:“日子不好过,我有责任,想换掉我的人,我理解。总有急着要吃饭娶媳妇的。但此时易主,没见识的必然争抢资源,恰好等着政府把海神殿扫个满钵溜净,日子更不好过。”他环视四周,终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诸位如果不着急,等南原的事情平息,我会着手培养一个接班人。”
女助理愕然抬头看他。
他点头:“对,我看好杜通。”
女助理立刻出去,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打电话,苏暮宇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也跟出去,就在不远处的会客区等。美丽的助理背影很是窈窕,当年她以平面模特的身份来应征的时候,苏暮宇三番五次把她的简历从既定人选里剔除出去。一个在媒体抛头露面太高调的人,总不合适助理波塞冬本人的,况且模特的大多数归宿是找个好人家结婚生子,到那时,对她的家庭太不公平。但是她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苏暮宇楼下,长马靴皮短裙白衬衫,十足学生打扮,她低低地叫他大人,苏暮宇跟她擦肩而过。隔了一天,她又出现在楼下,露背的吊带,黑/丝/袜/高/跟/鞋,化了个浓妆,像个站街小姐般冲苏暮宇抛媚眼。苏暮宇还是一笑就走——他不缺女人,只要他想要。一连两个礼拜,苏暮宇每天在下楼散步的时候看见她,她不需要整容就能穿出各种造型来,并非极有特点的脸庞天天变着不同的表情。苏暮宇忽然在某一个晚上决定接受她,理由是“算一个带得出去的人”。
事实证明,此后的她在苏暮宇的生命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帮他为私生活打掩护,让他在出入各种场合的时候都能得心应手。苏暮宇很清楚地知道,有那么四五次,她在诱惑他,用各种方式,但苏暮宇不会有任何反应,他怕毁了她的生活,一个年轻的模特还算精彩的小日子。
因为他已经毁了江立的生活。
他确实是炸弹。
“杜通把下午茶的时间定在下午三点,大人。”助理走过来,苏暮宇立刻站起来挥手:“下楼。”
两人到了大厅,苏暮宇在水吧里点了两杯果汁,坐在人最多的地方:“打电话给楼上,告诉他们,任何服务生捡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都不要收下。”
女助理一怔,还是照办,却很快就狠狠一哆嗦:“刚有人说您的钢笔遗失在前台,送还回去了。”
苏暮宇冷笑,海蓝色的眼眸里杀气弥漫:“好得很。”他探头看了看街道,勾勾手指,助理把电话给他:“走到卧室窗边,拿着我的钢笔,扔下来。”
学生模样的候鸟说:“大人,这是十一层。”
“就要十一层的效果。”苏暮宇狠狠地挂断电话,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天气非常好,春日的正午阳光令人有种夏天就要来了的错觉,苏暮宇站在酒店门口的邮筒边等着,没过几秒,一只钢笔从天而降,几乎无声地落在大理石街面,摔得粉碎。苏暮宇缓缓俯身看,那眼神几乎是在对这个小玩意儿说抱歉,嘴角还带着一丝愧疚的微笑,然后他抬起头,从左到右环视了繁华的街道。各种各种的人来来去去,外国游客的大背包和太阳镜,乞儿的破烂衣衫,情侣手牵手,爸爸给儿子买气球,一字领T恤,黑色长风衣,金色鱼嘴高跟鞋,灰色高帮帆布鞋,高档皮包,布艺卡通包,直板手机翻盖手机……苏暮宇看得如此仔细,没有遗漏每一个细节,虽然一切如常,但他确定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一定看见了他。
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那根破损的钢笔上,用一种极其惋惜的态度,他拈起钢笔内部小巧的、不属于钢笔的那个可以遥控爆破的部分,丢进身边的垃圾桶里。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雁京近郊的一处私家花园里,穿着家常服装的苏朝宇和江扬正站在一套古董石桌椅前面,江扬为苏朝宇斟红酒,水晶的酒杯碰击有声,苏朝宇调皮地跟他绕着手腕喝交杯,闪光灯四下乱闪,耀花了他们的眼睛,摄影师说:“保持!不要动!再拍一组!后面上一盏灯,快点!”
几个助理扛着大反光板,灯光师拎着沉重的大灯布景,苏朝宇偷偷啜了一口红酒,满足地舔了舔嘴唇,低声说:“这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扬保持着他完美的微笑:“据说是一万张选三百张。”
“呸。”苏朝宇伸手掐了江扬一把,“你怎么不说照片要平铺到月球再铺回来,然后选一张镶个黑框子挂起来?”
这回轮到江扬掐他了,掐完了刚要说话,有个助理拿了江扬的手机过来:“您的电话。”
江扬看了一眼,匆匆把酒杯塞在苏朝宇手里,躲远了。苏朝宇狐疑地看了一眼,刚要追过去,化妆师拎着比阿里巴巴还夸张的大箱子,从里面抓出三把毛茸茸的刷子:“苏先生,补一下散粉。”说着就像掸灰尘一样把苏朝宇漂亮的脸扫了一遍,这时候还有一个发型助理跑过来为他喷啫喱、吹定型。无奈的苏朝宇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扬站在不远不近刚好听不见的地方跟不知道是谁通着电话。
电话里,江立咬牙:“他仿佛不信可靠线报,居然拒了我。”
江扬皱眉:“要谋杀波塞冬这件事,你哪里来的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