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骨相思

p;今日年芸瑾盛装打扮，上着一件鹅黄色衫子，其下配着藕荷色水云纹曳地百褶裙，妆容精致，很是明艳，乌发巧梳成一个繁复华丽的牡丹头，满头珠翠点缀其中，此发髻华美，京中盛行，她又生得娇艳，更添几分丽色。一双桃花眼细长有神，奕奕光彩，一道柳叶眉眼下似拧非拧，如拢薄雾地睇着千琋，樱桃小嘴红艳欲滴，却紧抿着微垂，面上是隐含的愠怒，她年芸瑾这般精心修饰，怎容得旁人抢了风头！

    千琋原已是提前出了门，不想路上还是耽搁了，眼下听到这番说辞直叫她面上赧然，忙对众人盈盈施礼道：“请四爷，十三爷的安，二位爷金安。今日来迟，叫二位爷与姐姐久等，实在有愧。”

    四阿哥胤禛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并非你来迟，不过是我们早到罢了。”

    一旁的年芸瑾闻言，脸色更沉了几分。千琋听到四爷低沉的嗓音，心神一荡，面上却更含了几分绯红，亦感念他此刻解围，忙上前再施一礼，由衷贺道：“贺喜四爷新晋多罗贝勒，四贝勒万福！奴才虽久居深闺，却也听闻贝勒爷随同皇上征战沙场，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意满志得，将敌军击得一溃千里，很是了得。”

    四阿哥看着她道：“你倒是长目飞耳，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

    千琋微微一笑道：“奴才哪有那般厉害，不过是此前前线捷报频传，京中皆奔走相告，早纷入耳。”

    十三阿哥浓眉一蹙，打趣道：“我说怎么就只忙着给四哥请安呢，合着是我未获晋封，便要受些冷落么？”

    千琋忍俊不禁道：“十三爷惯会说笑，谁不知道你风流倜傥、才辩无双，这些时日里，战场虽还未上，嘴皮子功夫倒练得越发利落了。”十三阿哥听闻，爽朗大笑，又是一番逗趣。

    年芸瑾见千琋这般左右逢源，心中不甘，忙敛了敛神，婀娜着身姿向四阿哥福了福，浅笑盈盈道：“闻得四爷好生骁勇，民女一早就知四爷绝非等闲之人，如今当真是应了‘蛟龙得云雨，非复池中物’……”话刚落地，众人皆神色有变，她亦知失言犯了忌讳，忙掩唇，花容失色，一双莹然水眸略带无措。

    千琋忙道：“姐姐说得极是，皇上乃真龙天子，众阿哥皆为龙子龙孙，自然都超凡脱俗。”众人本亦无心挂怀，见千琋这般解围便也顺势不去较真。千琋又道：“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今日既是来踏青，如此盛景，岂可辜负？”她遥遥一指道：“前方可不就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好风光么？咱们何必在这拘着？”众人皆无异议。

    待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迈步先行之后，年芸瑾挡在千琋面前似笑非笑道：“妹妹果真是心如比干，事事抢着伶俐，生怕人不知你玲珑剔透得很呢！”说罢冷哼一声，不等千琋回话便已抬步离去。

    年芸瑾与千琋同祖，外祖父是江南杭州一代名仕钟墨书，书香门第，生就二女钟若素、钟若嫣，均容色姣美，落落大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当年此双殊名动杭城。

    早在康熙八年时，长女钟若素来京访亲，结识了当时京中汉官年遐龄，二人于次年喜结连理，先后添了年希尧、年羹尧、年芸瑾等儿女。那年遐龄才识出众，为官清廉，然寡言少语，不善官场交际，在笔帖式这一小小官位上一待就是二十载。直至康熙二十二年因刚正不阿为人所举荐，授河南道御史一职，此后一路升迁，至康熙三十一年十月，授湖广巡抚，终成二品封疆大吏，在地方施展拳脚，颇有作为。

    而自家姊嫁入京中，其妹钟若嫣亦常来府上小住以伴，经久岁月，竟与时为安亲王府家下人的万琉哈·托合齐两情相悦，可那托合齐虽地位卑微，却因朝廷早有规制：满汉不通婚，迫于无奈只许纳钟若嫣为妾，不得以妻迎娶。

    钟家乃书香世家，是杭城的名门望族，闻此消息，远在江南的钟墨书气得咯血，并以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相胁，以期阻止小女下嫁。

    无奈那钟若嫣用情至深，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跟随了托合齐。所幸托合齐心存感念，励精图治，后转为内务府包衣，又因屡立战功而颇得赏识，仕途平步青云，至今已为从一品步军统领，终跻身京中显贵之中。

    托合齐军功卓著，不求封赏，但求为其夫人正名分，终得恩赐，朝廷许钟若嫣拜佟佳·佐穆为义父，始为正室。佐穆虽为佟佳氏一族，然官轻势微，与如日中天的佟国维等族人不可同比，对与托合齐结亲自欣然接受。

    而托合齐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相濡以沫，二十余载如一日，孕育了舒起、千琋，儿女双全，共谱一段佳话。

    这些年托合齐百般体贴、孝顺，也渐渐暖回了老丈人的心思，使得钟家父女关系重修，渐有走动。而钟家两姐妹因都定居京城，两家更是彼此照应，来往频繁。

    然，千琋与芸瑾这一对表姐妹却渐行渐远……千琋望了眼四阿哥的背影，低低地叹出一口气：情之所起，最是挠人，她与她，皆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