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琋回到住处,将那念珠脱了随手搁在屉中,可转念一想,万一那八阿哥回头向她讨回,倒也不好弄丢了,遂又拿一层油纸包好,仔细放入妆奁之中。
头沉如灌铅,她躺倒在床上,想把混乱的思绪放空,无意间瞟到桌上一个玻璃彩绘的小瓶子,眼角一阵酸涩,回忆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受伤时,四爷亲自送了这瓶紫金活瘀膏,细细为她涂抹,那样真实、清晰的触感,仿佛此刻手上还留有他指腹清热的余温。
她风寒时,他着太医院配了药,更贴心备了一包蜜饯给她。这样的无微不至怎不叫她沉沦?那时她的欢欣雀跃,她的娇羞带涩,她的怦然心跳……如今想来皆汇成了无尽讥讽冷然嘲望着她!
相识以来,十三爷与她性情投缘,总时不时送她些新奇玩意儿,她从不觉有异。唯独四爷是不一般的,他一个眼神,她便兀自琢磨上半日;他一丝笑意,她便莫名欢欣许久;他送一件物什,她便遐想连篇,顾自沉浸。
呵,原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罢了,如何怨得了他人!
热泪不受控地自眼角溢出,划入两鬓,今日许是哭得多了,竟有些灼痛,刺得眼睑张不开,她伸手去扯被角擦拭,这样狼狈的自己实在可笑,她何来资格流露脆弱?只是眼泪却越拭越汹涌,终究是决了堤,她索性将自己闷在被子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这些年因着他而心酸的、甜蜜的、悲伤的、喜悦的、委屈的……皆随着泪水统统崩溃而出,她,压抑得太久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接下来几日,千琋执意帮着永和宫的婢女们一同劳作,将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滴水不漏,不留半点闲暇给自己胡思乱想。除了五公主借故拖她去十三阿哥处换药,以及她私下悄然将药物送至苏培盛处之外,她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日没夜地窝在永和宫。
德妃瞧在眼里,偶有打趣道:“千琋,你这蓬勃的年纪,怎学得似我这般暮气沉沉?”
千琋唯掩饰笑道:“与娘娘处得久了,方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自有其深意,不敢指望学得如娘娘这般心如止水,便是沾个一星半点的心静也是受益匪浅的。”
德妃被她这话逗得莞尔一笑,柔声道:“你正处明艳芳华,还不到参禅之际,原该朝气些。”
千琋笑而不语,心里却有些酸涩难言。
日子就这般清冷枯燥地自指缝流逝,永和宫一如既往得门庭若市,每日皆有一些妃嫔络绎不绝来此请安、闲叙。偶尔皇上也会进来小坐,每每此时阖宫上下皆碌碌而有序,喜不自禁。间或有旁的阿哥、公主也免不得入内请安以表心意,只是,再没有四阿哥那熟悉的身影。
一日,千琋正在殿内修剪瓶内插花,只见一位秀丽端庄、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入得永和宫,约摸三十几许,然保养得宜,很是风韵犹存,一身翡翠色妆花缎印暗金双蝶纹宫装,剪裁得体,将身姿更掐得玲珑有致,簪宝蓝点翠镶珠嵌玛瑙镂花金钿,一耳三钳,每耳皆饰三对金钩珍珠耳环,珠圆润泽,珠串以金片相隔,灵动夺目。此人正是景阳宫的成嫔戴佳氏,她性子颇柔弱,往日并不十分往人众处扎堆,今儿个也是特特挑了个快至晌午的时辰过来,应是估摸着来永和宫请安的人皆散去了吧。
只见这成嫔一入内便恭谦行礼,德妃忙含笑扶她起身道:“妹妹难得来我宫里,怎还这般拘泥礼数,快坐。”
成嫔亦温婉一笑道:“娘娘贵人事忙,妾身不敢过于叨扰,还望娘娘莫要怪罪妾身礼数不周之处。”
德妃道:“妹妹是清静之人,何来不周之说?”
成嫔曼声道:“娘娘海涵,是我等之福。平素颇受娘娘照拂,妾身却并无名贵之物可孝敬娘娘,甚感惭愧。今儿前来只因近日妾身族中兄弟游历江南,带回几匹苏绣锦缎,着人送入妾身宫中,眼瞧着花色还算新奇,便挑了两匹呈给娘娘。虽不如宫里的精巧,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还望娘娘莫嫌弃。”说罢示意身后的宫婢将锦缎呈上。
只见这锦缎色泽雅洁,绣工灵动,颇是精湛。德妃忙道:“妹妹这般客气,倒叫姐姐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成嫔道:“如能合娘娘心意,是妾身之幸,还望娘娘万勿推却。”
德妃纤手抚上缎面,赞道:“绣工细致,以针作画,真有巧夺天工之能!”
成嫔笑道:“娘娘过誉了!”
茗湘奉上茶果,二人叙叙闲聊,成嫔对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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