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忙回道:“回夫人的话,高管家拔了西街上的几处房舍,如今她们都住在那里,未得夫人的话,并没敢往府里带。”
“哦,回头你去一趟,先挑四个丫鬟四个媳妇进来服侍,其他人年后再安排。”杜衡想了想方才说道。
李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退下安排。那几户陪房下人李嬷嬷都有所了解,知道她们都是杜忠先挑万选的忠厚之人,让这些人进来服侍,她肩上的担子也能有人分担一些。交泰园实在太大,事情也太多,李嬷嬷已经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了。
李嬷嬷刚走,杜衡正想偷个小懒歇一会儿,不想听到外头传来沁芳的声音:“云霓姐姐来啦……”
杜衡知道云霓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她来,必是王妃有事情,杜衡收了小憩片刻的打算,稳稳坐着等丫鬟往里通禀。
“回夫人,王妃娘娘身边的云霓姑娘来了……”果然泌芳进来禀报。
杜衡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少顷,穿着镶白色风毛水红色棉比甲的云霓走了进来,屈膝行礼之后方才笑着说道:“回三少夫人,奴婢奉娘娘之命,给您送年下赏人用的金银锞子。”
“嗯?这个不是各房自备么?”杜衡惊讶的问道。
云霓笑着回道:“回三少夫人,原本是各房自备的,可是三少夫人刚刚过门就赶上过年,娘娘怕三少夫人这里顾不过来,便额外多铸了一些送过来以备三爷和三少夫人使用。”
“这可使不得,怎么好为了我们而破了王府的规矩。不知道娘亲命你送来多少,杨梅快去点清数目将金银给云霓带回去,万不可乱了王府的帐目。”杜衡立刻吩咐起来。她知道如今钟毓园与博行园正瞪起眼睛等着拿自己的错处,在这当口儿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云霓立刻笑着回道:“三少夫人再不必如此,送到您这儿的金银锞子是娘娘额外出的私房银子铸的,并不走王府的公帐,断断不会乱了帐目的,您就放心吧。”
“哦,是这样啊。杨梅,你去交接吧。”杜衡淡淡吩咐道。
云霓杨梅都躬身称是,两人一起走出去交接了。
杜衡知道自己得走一趟抱朴园道谢,便命清芬将厨房刚做的点心装好,又命沁芳去后园选一枝开的极好的梅花折下,用汝窑美人耸肩瓶插好,回头好一并送到抱朴园去。
杨梅与云霓很快交接完毕,她将交接单子拿进来给夫人过目,杜衡看了一回,只见上面写着各式金锞子一百六十枚,银锞子一千二百枚。俱是成色极佳的足两锞子,可不是世子妃程氏铸的锞子能比的。
云霓行礼告退,杜衡便也她一道去抱朴园,走在路上,云霓状似无意的笑着问道:“今儿天这么冷,三爷怎么没在家?”
杜衡淡淡道:“想来是有事情要做。”
云霓略带不赞成的轻声说道:“三少夫人,三爷身子才好,您该多劝三爷留在府中休养身体,倘若再受了风可不是玩的。”
杜衡看了云霓一眼,淡淡道:“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云霓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到底也没有说出口,只能偷偷看向美若天仙的三少夫人,心中一阵惆怅一阵暗恨,三少夫人生的如此之好,可让她们这些丫鬟还有什么奔头呢?
原来自从萧泽“病愈”之后,他便取代大哥萧淆成为府中丫鬟们最想爬床的对象。特别是有几分姿色的大丫鬟们,几乎是个个动心,人人看向萧泽的眼神里都长出了小钩子。
三少夫人还未及笄,可是三爷却已经到了通人事的年纪,若是能给三爷做通房,想想就让这些丫鬟们兴奋。特别是宁亲王妃身边的一二等丫鬟们,更是人心蠢动,她们比别处的丫鬟更知道王爷王妃有多看得三爷萧泽,将来三爷的前程再是差不了的。凭王爷对三爷的疼爱,说不准会让三爷袭爵也说不定,若是三爷袭了爵,做三爷的妾室,将来怎么也能被封为侧妃,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杜衡并不知道她不稀罕甚至是急于摆脱的丈夫已经成了王府丫鬟们眼中的香饽饽,可是萧泽自己却知道。毕竟这些日子与他各种“偶遇”的丫鬟实在是太多了,萧泽烦的不行,每次回府都象是做贼似的,得偷偷摸摸的溜回交泰园,生怕又遇上什么漂亮丫鬟。
来到抱朴园进了上房,宁亲王妃看到儿媳妇抱着一只雨过天青的美人耸肩瓶,瓶中插着一枝极鲜妍的梅花,她的眼睛立顿亮了起来,开心的叫道:“阿衡,快到娘亲这里来,那瓶子怪沉的,怎么还自己抱着呢,云裳,快接过来,别累着你三少夫人。”
杜衡将花瓶交给迎过来的云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对她似是又敬又怕又不屑,总之感觉很是奇怪。
“娘亲,没事儿,不重的。您今儿感觉怎么样?”杜衡边说边在薰笼边烘去身上的寒气,焐热了手方才走到宁亲王妃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宁亲王妃摸摸杜衡的脸,感觉并不很凉,方才笑着说道:“今儿还好,早上吃了你送过来的姜汁陈皮粥,到现在都没有吐过,真是难为你了,那么早就得给亲手给我熬粥。你很不用这么辛苦的,让底下人去做就行了。”
杜衡浅笑道:“娘亲吃的好就行,儿媳不辛苦的。”对于极为疼爱自己的婆婆,杜衡真心想对她好。所以在看到婆婆孕吐厉害的时候,便亲自熬了几道止吐的药膳送到抱朴园来,果然宁亲王妃吃了以后孕吐的情况大为减轻,整个人的精神都好多了。
“娘该好好养身子,再不要想太多琐事免得伤神,您还想着给我们准备锞子,真让儿媳心里过意不去。这个本该儿媳妇准备的。”杜衡轻声说道。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你才刚进门,好些事情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横竖这些事娘年年都做的,不过命人多铸一些,又不要娘亲自动手,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管用,不够了娘再给你。”
杜衡赶紧摇头道:“不不,娘已经给了很多,尽够了。娘为媳妇破了规矩,只怕会让您难做的。”
宁亲王妃笑笑说道:“好孩子,你不用想这么多,娘帐目分明,谁都说不出娘半个”不“字的。给你们铸的锞子并不存走公帐,谁也说不着什么。”
不在宁亲王妃与杜衡说话之时,钟毓园中,孙氏正气鼓鼓的同大嫂程氏说话。
“大嫂,你看母妃也偏心的太过了,我们嫁过来头一年她都不曾为我们准备锞子,却偏偏给三弟妹准备,可见得谁亲谁疏了。”孙氏气的脸色都变了,愤愤不平的说道。
程氏正为锞子之事心烦,听孙氏说完脸色都青了,恨声道:“都是一般的兄弟,至少也要一碗水端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要有个说法才行。”
孙氏连连点头道:“对,必得有个说法才行。王府将来是大哥大嫂的,可不能由着那个女人挥霍。”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禀之声,“世子爷回府……”
孙氏忙说道:“大哥回来了,大嫂,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与你说话。”
程氏点点头道:“嗯,你先去吧。”
孙氏刚走,萧淆便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着很不好看,程氏迎上前去陪着小心问道:“爷,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萧淆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愤道:“还不是你铸的好锞子,真真是丢足了爷的面子!”
原来萧淆今日出门之时带了些银锞子,他与一班好友,也都是太子一系之人去酒楼吃午饭,席间自然会叫几名小唱助兴,叫了小唱自然是要打赏,萧淆拿出银锞子打赏,小唱们一掂锞子脸色就不一样了,只随意将银锞子往桌上一放,接下来竟是连奉承都懒的奉承萧淆,只奉承那几个给赏银多的世家子弟。
偏巧有那促狭的将萧淆打赏的银锞子掂了一回,然后对萧淆怪模怪样的笑了起来,萧淆心中本就发虚,又被人这么一笑,脸上越发挂不住,可又不好立刻发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不就回府来发作了。
“我……”程氏一听是因为锞子之事,心中又羞又恼又恨,只说了一个字便泪如雨下,哭的极为伤心。
萧淆也没有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妻子便哭成了泪人,便也顾不上发火了,只问道:“我不过白说一句,你哭什么呢!”
“爷,妾身……妾身心里委屈啊……爷这么艰难,却没人能帮衬着,而三弟那边那么宽裕,母妃还拼命往交泰园塞东西,今儿又抬了几筐子锞子送过去,也不想三弟那个病秧子能有什么交际,他哪里用的上那么多锞子,可爷这里明明缺的很,却没人管没人问了,妾身替爷委屈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