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也要出城?”
据乔灏向马玉琳要人的说词,是他底下一票三、四十岁汉子远赴塞外做买卖,以丝绸、棉花交易回兽皮和干果,此行遥远且酷热,寻常庄稼汉都受不了,何况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弱女子。
就算不能累出她一身病,起码也要折腾地瘦上一大圈,形销骨立、面黄肌瘦,让她爹认不出自家闺女。
且一个小有姿色的小娘子丢进数月不知肉味的大男人堆中,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对待,想必不用多言也了然于心,她不会过得太顺心,甚至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
但是眼前这番大阵仗是怎么回事?马是上等的西域玉媳,马车上载的不是满满的货物,而是一车又一车的吃食、菜蔬,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品、四时衣物
看得眼花撩乱的佟欣月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瞪大了剪剪水眸暗忖,这是登高望远过九重阳,还是一家子出外远游,把全部家当都给备齐了。
不是想让她吃尽苦头吗?为什么她还有个伺候的丫头叫花儿?
最叫人难以置信的是,马车帘子一掀开,理该在京城中陪着佳人的翩翩贵公子竟咧开一口白牙对她笑,神情愉快地指着他身旁的座位副等人投怀送抱的无赖样。
乔灏在车内。
见她上了车,他马上打个手势,要车队出发。
“哎呀!看到我有必要这般惊喜吗?来,坐近点,把我这张风雅俊秀的脸看仔细了,我允许你不小心爱上少爷我,把你的爱慕和倾心全送过来,少爷的心胸宽大如海,足以容纳百川。”他两手大张,等着她扑怀。
佟欣月皱着眉,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你不是来送行的,到了城门口便要折返?”
“你哪只眼睛看见少爷来送人,这一群粗鲁汉子哪一个身分高过东家,需要我来相送?!”她脑袋瓜子里装的是豆腐吗?怎么就瞧不出他一番心意。
他用尽心思讨她欢心,哪知她半点不领情,莲香楼少东家的身价几时一落千丈,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你明明对马玉琳呢,相府千金有好感,千方百计讨她欢心,在这节骨眼上正是献殷勤的好时机,骤然离京实不妥当。”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水到渠成,攀上国舅爷这门亲。
乔灏笑中含着深意地朝她靠近。“你这是在吃味吗?我心思玲珑又苦苦躲藏的小月儿。”
“不许叫我小月儿!”这一声“月儿”只有那个人说,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唤她闺中小名,她不允许。
对她来说,这名字已成为最私密的回忆,那是情人间的低唤,她只为一个人保留,希望在那人的心中留下永无替代的位置,就算他无法再开口,用他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轻声低唤,拨动她颤动的心弦。
“瞧瞧你这横眉竖眼的凶悍样,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是相府那些下人对你了解不深,还是你对我特别有感觉,小小心动了一下,难免真情流露。”生气也好,恼怒也罢,现在的她生动多了,不像乍见时那般冷漠,面无表情。
乔灏不否认用了点小心机逗她,先前的疏离和漠视不是他所认识的佟欣月,原本的她心性单纯、天真率直点点小事就会开心得找人分享的小兔子。
与如今的她重逢后,他心里很难过,感觉被马皇后一刀刺入胸口的位置又隐隐作痛抽一抽地涌动着不舍。
自以为已忘怀的感情又在心底滋长,不同的身躯,但却是同一个人的情思,春风一吹又满山遍野的疯长,他克制不住自己不去对她好,让她重拾昔日欢颜。
“听说的本来就不真实,傻子才会相信,还有不要对我存有非分之想,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容不下第二人。”她不会为他心动,不会。
佟欣月如此告诉自己,坚定又执着。
可是她清澈如湖的明眸却不敢直视乔i}的墨黑幽瞳,像是害怕被什么吸进去似的,有一些些慌乱,有一些些心神不宁,好像只要看着他的眼,就会忘记深埋心底的影子,她不要那张熟悉的面容变得模糊。
“你的心”他食指修长,停在她胸前一寸。“那个人是谁,他有比我更俊逸出众吗?”
他在逼,逼出她的心。
她脸一赧,微红。“和一个死人比有何意义。”
“他死了?”
“死了六年。”佟欣月神色黯然,偏过头看向车窗外。
马车已出了京城路向北行,官道两旁的风景由草木繁盛、绿意盎然,渐渐变为草稀树少,枯黄的空旷视野占据视线,天空盘旋的是目光锐利的黑集。
扑地,鹰啸声划过,长长的蛇影是猛禽的腹中飨,她们在上空中展现雄姿,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定论。
“他死了,所以你再嫁人,这不是很讽刺吗?可见他在你心中毫无分量,你对他的感情只是笑话一场。”乔灏在静默了好一会儿后,语气尖俏的一讥。
佟欣月没动,却让人感觉她的心在呜咽。“你不懂,我不嫁就真的要失去他,她不许我哀悼他。”
“他?”指的是谁,她有名无实的丈夫?
“太子妃只能有一个,就算是死也是她一个人的,旁人不准私占,不论在心里或是记忆里,全部要拔除。”蛮横至此。
太子妃马玉琳?!
“所以那个他是她?”
难道是马玉琳逼她嫁人,乔灏很震惊。
佟欣月苦笑,简单的说出实情“我若不抢先一步嫁人,就要被她逼得嫁给个老太监。”这么荒唐的事,也只有那骄纵的女人做得出来。
乔灏咬牙,对马玉琳更是深恶痛绝。
“我爱他,却不能爱他,这种感受你能体会吗?明明我们的缘分就在眼前,可是莫名其妙的断了,连看他最后一眼都得偷偷摸摸,像见不得人的偷儿,有谁问过我不能再爱了该怎么办?”她想爱却无人可见,她所爱的人安静地躺在棺木里,对她奔流的眼泪视若无睹。
“月儿”她竟是这么无助乔灏伸出手想给予安慰,但是他的手是颤抖地,停在她如丝发梢旁不敢抚摸,悄然屈指收回,放在大腿侧握紧。
原来,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未变过,至今仍深爱着,她的爱停不下来,可是同样令她痛苦不堪,找不到出口宣泄的她内在会崩坏,随着那具早腐烂的尸身一起腐化。
他能为她做什么?
或者说,他该做什么?
以乔灏的身分再爱她一次吗?
一时之间,他惆怅了,竟无力探究对她的感觉是爱还是同情,抑或是负了她一生的愧疚。
或许都有吧,而以为早已放下的爱,应该仍旧还存在。
“所以,你不要再撩拨我了,我的心再也没有付出的能力,它死了,不再跳动。”她凉透的手放在左胸,感受不到温度。
“如果说不是撩拨呢?我想要你的心再活过来。”他倏地将大掌覆盖她手背上,发狠地抓紧。
佟欣月神色木然地望着交迭的双手。“难,很难,比登天还难,你能令死人复活吗?”
能。他在心里头回道,乔府的大少爷乔灏便是死而复活。“你知道男人是禁不得激的。”
她不看他,眼神茫然。
“佟欣月,我要你的心。”深吸口气,他以乔灏的身分宣告。
年少的爱经过时光的淬练,变得更加坚韧肯定,如果她如今是幸福的,有夫有子,他会祝福她辈子不来打扰,但在知道她为了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对他的感情始佟没有淡忘,他再也控制不住那股过往的柔情从胸膛奔涌而出,他要她再一次属于他!
佟欣月骇然地一抬头“你疯了?!”
“没人告诉你我是疯子吗?我向来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他的笑充满不可一世的霸气。
“我有丈夫了。”她昂起头,正视他。
“那又如何,我不介意你枕头下垫着一张休书。”她是他的,再也不想放她离开,他会让她成为他的唯一,生死不离。
“你”佟欣月正想骂他霸道,谁知她一开口,他竟跋息的朝她压过来,她避无可避的背抵在身后的车板,下一刻,悍然的深吻排山倒海而来,几乎令她窒息
那一夜,定山城里,马车停在乔家旗下的客栈里,佟欣月无眠的睁眼到天明,心口慌乱得不能自己,想忘记却不断想起那一吻的热切,深深撼动她的心。
似乎,有什么在变了,狂跳不已的心停不下来。
旸哥哥,怎么办?我快要记不住你的长相了。
与佟欣月相邻的厢房,同样睡不着的乔灏嗜着笑,他以指轻抚唇上的伤口,十分得意的扬唇。
“呃,灏哥儿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宫里的那一位病得差不多快归天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我是在想你们得到的消息确不确实。”他失笑个吻竟然让他失神了,留恋不已。
一听到他的质疑,觉得丐帮声誉遭到羞辱的阿龙很不痛快。“上天下地,没有乞丐不知道的事,你要东海龙王的角、西王母娘娘的蟠桃,北玄天大帝的拂尘,或是南海观士音菩萨的净水,我们都有办法替你打听到它们的下落。”
他呵笑道:“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怀疑你们的办事能力,而是想再肯定是否无误,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轻忽不得,稍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你看见我在激动了吗?一得知这消息,帮主立即十万火急的要我送来,他说你等着要。”差点累死三匹马,他马不停蹄的赶来,连顿饭也没好好坐下来吃。
是,你很激动,只差没勒住我的脖子叫我赔你马。乔灏好笑地没说出他脸上狰狞的表情。“皇上真的下不了床,连拟旨都要皇后代劳?”
“差不多,他病得相当重,时好时坏的以药吊着,不过你也知道”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药有毒。”乔灏的笑变冷,眸心凌厉。
“是,药有毒,他越吃毒素越重,可不吃又撑不下去,要命的毒也是药。”是药是毒要看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佟太医呢?”皇后若做了弃卒打算,恐怕留他不得。
“你在宫里安插的人,把他送到落华宫藏着,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马皇后绝对想不到她以为失踪的人会离她那么近。
当然,他们也安排了另一组人马往城外出逃,混淆视听。
“落华宫”乔灏想起生母,她的病听说一直不见好转,他正苦无计策为她找个好大夫,好好为她调理调理,现在佟太医过去刚好,终于有个人能好好照顾亲母。
马皇后的脚步加快了,代表他的计划也得加速执行,也好,他们母子相见一日不会太晚,他还是有时间侍疾榻下,不会有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遗憾。
其实这几年,他渐渐扩充自己的实力后,透过朱角找回一些当年太子帮的人马帮他做事,他们在朝廷铺路,与他暗通有无,告知宫中皇后动向。
但是他不说自己是已死的太子复生,而是九皇子沈子威,他背上的胎记证实他的皇子身分,同时也有理由肃清朝中乱源,让年老失智的皇帝不会一直受皇后一派蒙蔽。
昔日的兵部侍郎冷大人,如今已是兵部尚书,加上禁卫统领柳云风、吏部陈大人、礼部周侍郎这些人全是太子派的清流。
因此那一日他和柳云风在北安门相见时,早已知其身分的柳云风才差点脱口说出“九皇子”被他一记眼神制止了。
“说起华皇后还真可怜,当年太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病不起到如今,拖了多年也不见好转,要不是有佟家小姐三不五时去看顾她,只怕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乔灏瞪他一眼“你这是在诅咒我母后吗?”
阿龙撇撇嘴“我哪敢啊,你可是太子转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我的头我不可说不的大人物”他的话带着讽意,是因为听说了乔灏还是太子时认贼做母的事,忍不住抱不平起来。
他原本也不晓得八儿的身世不简单,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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