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只得揭了帘子:“董兄好。”
怪了,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他以为轿中是谁?
董以仁倏地转头看林岳,一副“我是不是看错了”的样子。
怎么?又一个御史要诞生了?看架势,想联合林岳有所作为?
这人,真是麻烦。
我静静看住林岳。他今天要真能说出这礼那法的,我发誓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好说话……
即使再灌他一次也顾不得了,反正这人醉后比不醉时好玩得多。
林岳目光定定地冲着董以仁:“董大人,你这么盯着本官,实在很无礼。”
董以仁的脸成了染料铺子。
我笑得真心实意:“董大人才高胆大,简非向来十分佩服。难得明国师愿意请客,不知董大人——”
董大人的双眼立即“喀嚓”一声,亮了,火苗一窜一窜的,直窜向明于远。
明于远微笑对林岳:“听说林大人很擅对联?简非,我们今天……”
“不!”我快速打断他。
“……换个玩法。”
我差点没呛着,怒视明于远。
你故意的是不?有这么一顿一顿地说话的么?
阿朗眼中似乎笑意一隐,却微不解地问我:“简非,你怎么了?”
林岳沉思:“简侍讲莫非……有所顾忌?是因为……对联?”
我背上汗意陡生,忙说:“林大人有所不知,简非幼承庭训,长大要为我皇分忧解难。这些年虽然经文典籍学得粗疏,但却是全身心投入,不肯有所松懈。读书人的那些风雅游戏,简非并不……”
明于远转过头去,微咳一声。
我再也说不下去。
阿朗,你这恶小孩也跟在后面笑什么?!
董以仁大约觉得自己有义务打破沉默:“董某上次与柳附马喝酒,附马盛赞简侍讲联对得好,只是遗憾简侍讲不会饮酒,每次都要人代,还说……”
还说,还说,还说什么?!
林岳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背部的肌肉一跳一跳的。
“……钝钝地响”;
在三三两两的行人中间,在新绿微吐的初春清景里,心底莫名其妙冒上来这一句。
真是怪了,明明是他醉后失仪,传出去是他面子受损,我心虚什么?
还有,我为什么要怕他?了不得被拘在御史台,再听他念三个时辰的《至正六典》。
记得当时听着听着不小心就睡着了,从梦中睁开眼,瞬间就清醒过来,却立刻糊涂了。不是支着下巴坐在那张乌木桌前的么?
这张床从哪儿冒出来的?
忙坐起来看,这一看,看得我赤脚就跳下了床,差点儿没摔趴下:
“林岳……林大人,你起来说话。啊,不,快请起来。我知道错了,这次真的错了。我现在一定认真听……要不,罚我抄书好不好?我把《六典》五千六百七十七个字,小楷抄一遍给你……要嫌少,随你罚行不?地上这么冷……您……”
幽暗的宫灯下,他听如未听,直直地跪着,斜对着我刚刚跳离的床,神情……看不出来神情。
我傻瞪着他,冷汗流了一身,束手无策。
忽然觉得不对劲。
看仔细了,才发现房中还有第三人。
极挺拔孤高的背影,负手静立,长久地看着窗外,窗外是……黑沉沉的夜。
阿玉。
……
刹那冒出的念头居然是我究竟睡了多久?合眼前明明太阳的光把窗格的影子印在桌子上,记得我还盯着这些格子在心里走着棋的。
……最末是我被拘在咸安宫连抄了一百遍《六典》,十天没能回去;从此林岳参我之余,针对我提出的由他来实施的一应惩罚措施,都被阿玉驳回。
从此,记在我帐上的板子越来越多起来。
“……原来,简侍讲会对联?”
林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传来,我一激灵,醒了。
明于远与阿朗,闲闲地走着,谈笑风生。
董以仁看看我,又看看林岳,似在盘算些什么。
算了,今天止善楼还是不去为上。
我跺了跺脚,轿子停了下来。
吩咐回府,又转对他们,“身体突然不适,止善楼是去不了了,实在遗憾。下次简非请大家以陪礼。”
明于远这次反应真快:“路上仔细些。回去不要再看书了,早些休息。”
软轿没走多远,就听到阿朗说:“中午才到京城,还未及向皇上请安。诸位抱歉,不能奉陪了。”
我吩咐轿子走慢些,却不曾听到董以仁说不去的话。
……很好。
从简宁的书房里出来,一口气还没舒到一半,猛地呛了。
瞪着西府海棠下笑意不明的明于远,我第一反应是:
坏了。
傻站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笑看我一眼,向院外走:“林岳也有事,所以散了。”
散了?
董以仁肯?
“简非,这几年你模仿简宁笔迹发文吏部,把那董以仁差来差去,还没玩够?”
……我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他背上。
脸上火辣辣。
一直以为做得十分隐晦,除了简宁无人知晓……因为并没有听到关于此事的半点议论。
“做这种事要的是心狠。你倒好,过不了多久就不安,一不安就又把人调回来。几年来,你一发文,吏部尚书就来找我。呵呵,也只有你这傻小子以为行事密不透风。知道皇上怎么说的?他说也好,就让董以仁出去历练历练吧,说不定朝廷可以得个干员。说吧,这次准备把他差到哪儿?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考参考,嗯?”
真正瞠目结舌,汗流浃背。
干脆找堵墙撞晕算了。
他突然笑得十分温柔:“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忘了他……”
……办法。
第二天午后我腰酸背痛地醒来,咬牙切齿。
什么叫有办法让我忘了他?
我什么时候记着他了?
混蛋明于远。
下次要是再相信你的话,我就……我一定把你差到宋言之那儿去守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