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知道的话”
“你不说的话爹就不会知道。”苏曼睩仍是从容温婉,镜子里的眼神却是坚定,让碧落知道这事她已决定了。
碧落只得呐呐住嘴,不敢再多说什么。“是,碧落知道了。那明晚”
“你就跟爹和莲姨说我要和人谈生意,不跟他们过元宵了。”苏曼睩淡淡吩咐,在说到那两个字时藏在袖口的手却是紧握,垂下眸,脸上仍宁静地不露一丝情绪,只是指甲早已陷入掌心。
一股痛从心里深处蔓延,这疼她不陌生,甚至可说是习惯了。
唇畔的笑容隐约泛着轻嘲。都两年了,竟然还是忘不了,每当接近这时候,她的心绪总是难以平静。
元宵真快,又一年的元宵到了
做为南方大城,南曦城的繁荣自是不在话下,加上南方文人骚客多,让南曦城又多了股清雅之风,常有书生在茶楼吟诗作对,写下许多文雅之作。
而南方姑娘也是婉约多情,不知是否因地理水质的关系,南方姑娘娇小纤细,皮肤白皙,加土南方气候温暖,衣裳以薄衫轻纱为主,寒冷的冬季也只是加上短袄披风,披风下的罗裙仍是轻盈,微风拂过,万种风情。
元宵夜,南曦城也是热闹非凡,色彩鲜艳的灯笼高挂,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秦河上泊着几艘挂着红灯笼的船只,红色薄幔随风轻扬,隐约飘出丝竹歌声,船里头是城里有名的歌妓,靠近秦河的东城街则是南曦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其中又以花吟楼最为出名。
一名男人坐在二楼,手执酒杯,抿着醇酒,黑眸懒洋洋地注视楼下。
yin靡的乐声和送往迎来与男人调笑的鸭儿,偶尔还能听到从房里传来的撩人呻吟,这地方可是男人的销魂窟。
“公子,一个人喝酒多无聊,让惜儿陪你嘛。”一抹温香偎进男人怀里,酥胸半露,美丽的脸蛋是挑逗的笑,美眸着迷地望着男人。
男人长得极俊,五官是属于异族的深邃,她想男人该是北方人,颐长高大的身型跟南方人的修长瘦弱截然不同,紫色直裾锦缎下的肌理结实有力,乌发只以一支青玉簪松松地绾着,浑身透露着慵懒又迷人的气质。
这样的男人她在欢场多年也没见过,不只她,这男人一出现就引起楼里姑娘的注意,总是忍不住将目光移向二楼。
“不用,好好伺候唐公子吧。”好看的唇瓣仍是噙着笑,拉起惜儿,示意她好好招待坐在桌边左拥右抱的男人。
“过来过来,别吵他,让严公子自己喝酒。”唐吟风向惜儿勾手,一边往右边姑娘的脸上重重亲一口。
惜儿心里实在不甘愿。这个唐公子虽然也长得英俊,可还是比不上严公子呀。
可再不愿,她也得柔顺的走向唐吟风,还不忘娇滴滴地抛个媚眼。“严公子若想要人陪,借儿就在一旁。”
对惜儿的调笑不置可否,他仍独自饮酒,对一旁好友的调笑作乐视而不见,略长的狭眸无聊地看着四周。
他的瞳眸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茶褐,淡色的薄唇在酒渍下泛着水光,俊美的模样直勾得楼里的姑娘脸红心跳。
他对那些偷观的目光似是早习惯了,也没任何反应,只是喝着酒,消磨着时间。
南曦城,这地方他是第二次来。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再次踏进这个城镇。
他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女人应该再嫁了吧。凭她的家世,就算被休离过,也不怕找不到丈夫。
记忆里,他极少正视她,甚至可说是忽视,他对她的相貌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总是正视着他,温柔的目光里是毫不隐藏的爱意。
他待她并不好,可说是冷落的,她对他的漠视却不在意,总是极力地讨好他。
可对她的讨好,他只觉得厌烦,最后他再也不想待在那个家,离开前他让下人递给她一纸休书,从此就再也没见过她。
他记得休她的那一天,也是元宵外头绽放的烟花唤醒他的思绪,他愣了愣,不懂自己怎会想到她。
大概是旧地重游吧他笑了笑,再抿口酒,这才发现四周怎么安静下来了,而且众人目光都看向门口。
他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人,最先引人注目的是那名穿着短袄石榴裙的姑娘,秀丽的容姿可说是胜过花吟楼的姑娘,甚至一点也不输给花吟楼的花魁明月。
他定定看着那名姑娘,这姑娘确实漂亮得让人惊叹,可他却觉得这姑娘有点面熟。
姑娘旁边站着一名娇小女子,她披着织锦缎镶鎏金披风,毛茸茸的帽子掩住她的脸,她抬起手掀开披风连帽,一看到她的模样,所有人讶然惊呼。女子的相貌只算秀气,巴掌大的小脸莹润如玉,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翦水乌瞳,顾盼时眼如秋水,右眼角的淡褐泪痣让美眸染上一抹清媚,唇畔泛着浅笑,温婉柔和的气质里却又带着不容侵犯的高雅。论相貌,她比不上身侧的美丽姑娘,可是华贵从容的模样却能让人难以遗忘。
引人惊呼的却不是女子的模样,而是她的身分。
苏曼睩,苏家千金,苏家的现任当家,她怎么会来这里?
楼上的男人也挺直了背脊,当他看到女子的时候,脑海里的模糊身影瞬间清晰,和女子的模样融合,俊庞流露一丝讶然,他看着女子,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青楼看到她。
难怪他会觉得那名美貌姑娘眼熟,那姑娘是她的贴身丫鬟,当年他还曾在心里笑想,怎么会有丫鬟长得比主子貌美,相较下,苏曼睩的容貌可说是平凡,顶多称得上清秀而已。
不过丫鬟长得再美他也不感兴趣,对这对主仆他向来漠视,即使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从休离她后,他就忘了她,也没想过会再遇见她,只是今晚却莫名的想起她,而现在竟还看到她。
只是,她怎会出现在青楼?而且感觉她似乎有点不一样。
记忆里的她温柔婉约,而眼前的她那抹柔顺仍在,却又多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什么呢?
他微蹙眉,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这不是苏曼睩吗?她怎会来花吟楼?”唐吟风也来到他身侧,有趣地看着楼下。
花吟楼的嬷嬷走上前,却是恭谨地朝苏曼睩弯身。“大姑娘,您要来怎么不先通报媚娘一声,若媚娘知道大姑娘要来,今天花吟楼就关门不营业了。”
这话一出,众人吃惊。瞧这嬷嬷的态度和出口的话,怎么像这苏曼睩是花吟楼的主子似的。
“我只是和钱老板来这谈生意,顺便看一下花吟楼,看来满热闹的。媚娘,你将花吟楼打理得很好。”苏曼睩微笑,不轻不重的声音却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大姑娘,这花吟楼的老板是你呀!”钱老板震惊地瞪大小眼,怎么也没想到这花吟楼竟跟苏家有关。
他说要到花吟楼谈生意是故意想刁难苏曼睩,他就不信一个女人家真敢到青楼,没想到苏曼睩却答应了。
这一答应,他的心可就惊疑不定了。苏曼睩的手段他也听闻过,还怕苏曼睩想找他麻烦,这下心里可后悔了,没想到花吟楼的幕后老板竟是她。
面对众人的惊讶、苏曼睩仍是淡然浅笑。花吟楼是她一年前买下的,当初是看这烟花之地好赚,就涉足一下,结果倒是让她满意。
“媚娘,准备一间房,弄些好菜,我要和钱老板谈事情。对了,顺便让明月过来,让她在身边好好伺候钱老板。”明月是花吟楼花魁,一天只见三名客人,有人排了好几个月都不见得能看到明月一面。
钱老板一听到能让明月伺候,一张圆脸都笑皱了。他花了好多银两都见不得明月一面,没想到今天却能得到明月伺候,这让他怎么不乐呵。
“大姑娘,谢谢你的招待呀。”
“哪的话,我是主,钱老板是客,当然得让客人满意。”而且男人在酒酣耳热之下脑子是不会清楚的,她可以好好宰这头肥羊。
苏曼睩仍是笑得和婉,将狡黠的心思掩藏在笑容里,让嬷嬷带路,领着值们往后面厢房走。
无视众人的注目,绣鞋下的脚步轻盈沉稳,美眸不经意地轻扬,却恰巧和一双茶褐瞳眸对上。
淡定的乌瞳霎时怔愕,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胸口重重一震,平静的小脸微扭曲。
严非玺,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则是弯着薄唇,不同于她的震惊,俊美的脸庞好整以暇地,褐眸定定望着她。
“小姐,你怎么了?”碧落被小姐的脸色吓到。楼上有什么吗?
她抬头望去,一看到那人,她瞪圆眼。
“姑、姑”
“碧落。”苏曼睩出声,淡淡瞄了碧落一眼。
碧落心惊,赶紧低下头,只是心头仍是震惊。姑爷他不!不对,什么姑爷!呸呸呸。
只是,他怎会出现在南曦城,而且还让小姐看到他,而且今天还是老天!碧落的心直直跳,手心都出汗了。
“大姑娘?”察觉她的异状,嬷嬷低声询问。
“没事,带路吧。”苏曼睩摇头,脸色虽然苍白,脸上却已恢复从容。她不再往楼上望去,就像从没看见那人一样,离开大厅。
苏曼睩一离开,寂静的大厅立即恢复吵闹,人人都在谈论着苏家千金的事,而严非玺仍盯着那消失的身影。
“苏家的大姑娘,啧啧,名不虚传呀!”唐吟风啧啧轻叹,风流地摇着折扇。“买下青楼,这种事还真不是一般姑娘家会做的。”
“她在南曦城很有名吗?”严非玺问,想着两人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眼里的震惊、慌乱,和那一闪而过的痛。
只是一瞬间,乌眸又恢复宁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家你知道吧?她是苏家唯一的千金,现在的苏家是她管理,商场的人都叫她大姑娘。别看她一介女流,手段可是狠得很,将苏家经营得有声有色,一点也不输给她父亲”
听着唐吟风的话,严非玺的心思却渐渐远扬。
他终于知道她和两年前的不同在哪里了。两年前的她温和清雅,如荡漾在溪河里的弯月,现在的她却是一柄利刃,柔顺的模样是她的剑鞘,看似可欺,可一不注意,就会被出鞘的利剑割伤。
同一个人,不同的风情,才两年,改变竟这么大。
严非玺是讶异的,她的改变是因为什么“她再嫁了吗?”他不由得问出口。
“你也听过她被休的事呀。她还没再嫁,不过上苏家求亲的人还是一堆”
剩下的话严非玺没再听进耳,思绪再次飘远。
苏曼睩跟记忆里不一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