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配合地赶紧将她抱住,安抚道:“妹妹莫急,外甥女过来,便请她入座。”
“她在,我便走。”骆氏柳眉倒竖,并不肯去看夏芳菲一眼。
“这位,就是七娘?”席上廖家夫人打量着夏芳菲,与其他几个邻居互递了眼色。
倘若廖四娘眼中夏芳菲还有几分灵动,这几个女人眼中,一身玄青色的夏芳菲就是弱不胜衣、非常可怜。大抵是夏芳菲瘦削的不合这些女人的眼缘,众人反倒疑惑地想:那一日敏郡王是饥不择食吗?怎地,她们瞧着,还是骆得计样貌更好一些?
“是,芳菲来负荆请罪呢。”见自己说出“负荆请罪”后,骆氏扭着脸安生坐下,夏芳菲心里更冷,自古以来,最伤人的便是至亲之人,她面上还波澜不惊,心内已经呜咽不止。
“雀舌,跪下!”夏芳菲忽地喝了一声。
雀舌正在东张西望,冷不丁听见一声,砰地应声跪下,跪下后,又是惶恐,又是摸不着头脑,但无论如何,当着居德坊众夫人的面,不敢站起来。
“姑母手下留情!那一日的事,实在怪不得芳菲。况且……”帘子外,响起骆得意的呼喊声。
“快拦着他!”游氏原本气定神闲,在她盘算中,她等着夏芳菲自请去道观后,只需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以显示仁慈,然后就将夏芳菲送入道观——她跟夏芳菲无冤无仇,可骆得计言谈举止在骆氏调、教下跟夏芳菲越来越像,这使得她望见夏芳菲这真人,就生出一股骆得计迟早会露陷的惶恐——不料此时素来稳重的骆得意竟然闹了起来,登时脸色大变,在座的妇人里,也有两个,是她的亲家人选。
“且慢,还请大表哥进来说一说,那一日的事,又是什么事?”夏芳菲并不回头,向席上“蕙质兰心”的骆得计望去,在心内冷笑一声,她夏芳菲不曾见过天子,骆得计就急慌慌地按着康平公主的吩咐,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夏芳菲,若是她果然得宠,难道她这真的夏芳菲,要跟着与有荣焉?若是她不得宠,难道她这真的,要被骆家众人指责不争气?
☆、掩耳盗铃
长安城太荒唐了……
夏芳菲在心中一叹,掩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咳嗽一声。
“拦着他,芳菲,那日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游氏道。
“嫂子这是什么话?身为女子,首要的就是贞洁,容貌才学还在其次。她……哎,我恨不得没生过她,叫她如今这样给我丢人现眼。”骆氏忍不住看了夏芳菲一眼,只一眼,她就认定自己给骆得计下的药还远远不够。
“姑姑、母亲……”骆得意到底硬闯了进来,身上那件合体剪裁的苍色圆领衫进来时,领口被阻拦他的丫头扯开,硬朗的眉眼担忧地望向穿着玄青衣裳的瘦小背影,仿佛那背影已经被那暗沉的颜色压垮。
“大哥。”骆得仁也窜了进来,伸手扯住骆得意的衣袖,看似是拦着骆得意,一双眼睛却在寻觅夏芳菲窈窕可人的身影,寻了半日,才看向那玄青背影,待那背影一回头,先咬了舌头,心道:活见鬼了,竟瘦得面无二两肉,枉费他还心心念念。
“姑母,那日的事,实在怨不得芳菲。”骆得意着急,可那日的事要怪,只能怪骆得计、敏郡王。这两个人,偏他哪一个都不能提起。
廖四娘不知何时进来,老实地在她母亲身边坐下,紧咬着唇儿,不知在想什么。
“那日的事?那日,到底有什么事?我睡了一觉,糊涂了,还请大表哥说个明白,叫我仔细回想回想。”夏芳菲已经破釜沉舟了,夏刺史古板严苛、骆氏自尊自重,孤立无援下,她不得不豁出去。
“芳菲……”骆得意怔住,夏芳菲就站在那边,瘦小的仿佛一只雏鸟,他只手就能将她握在掌心里,可,她那双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今日不是来救她,而是将她推入火坑,“舅母,侄子愿意……”
“大郎,你喝醉了吧?”游氏赶紧打断骆得意。
骆得意登时住了口,千言万语噎在嗓子里,被游氏一瞪,一句都挤不出来。
骆氏在心里失望地一叹,骆得意虽有两分真心,可这两分到底不够。
“呵,我自己不记得了,难道,还没人告诉我一声,那日到底怎么了?”夏芳菲转过头来。
她为何自揭伤疤?骆得意困惑了,他比夏芳菲年长上三四岁,昔日去平衍州给骆氏送礼时,撞见了正描画纸鸢的夏芳菲,便生出一股痴念。奈何那时,骆氏一心叫夏芳菲进宫,他的痴念,不过是痴心妄想,提也不能提,可如今夏芳菲从云端坠落下来……
“芳菲,你若想忘了,那就忘了吧。瞧你瘦的。”骆得计一句话没说完,便红了眼眶,“你来负荆请罪,不知,请的是什么罪?不管是什么,求姑妈看在我的面上,绕过芳菲吧。”人跪在骆氏跟前,怜悯地频频回头看夏芳菲。
“好孩子,咱不搭理她。”骆氏搂住骆得计,又举起酒杯对一众夫人们道:“诸位,这是府里上年酿的菊花酒,请。”
“请。”廖夫人等诧异骆氏这么狠心,虽诧异,但终归事不关己,只暗暗腹诽夏芳菲果然脸皮厚,竟然自己个问了。
“得计那日随着我过去,也不曾看见吗?”夏芳菲问。
骆得计一怔,“芳菲,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徒增烦恼。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心存悔恨,只要你悔了,不管旁人怎么说,我总站在你这边。”
“可是,得计,芳菲就罢了,你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又是要进宫的人。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若见到了什么淫、猥之事,看见了敏郡王的身子……”夏芳菲眉尖微蹙,觉察到裙摆被人扯动,低头,却见那日的罪魁祸首雪球滚到她身边、张牙舞爪地扯弄她的裙摆,“罢了,若你果然看见了,进宫前,倒是叫舅母省下了最后一次教诲。”
柔敷咋舌,总算明白夏芳菲不是服软,而是决心跟骆得计鱼死网破。
雀舌不解,一头黄毛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