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 秦美珍承担起了照顾蒋铎的责任,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他炖各种滋补的骨头汤,送到医院来。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陆呦放学之后第一件事, 就是把今天在课堂上摘抄的笔记送到医院给蒋铎。
笔记工工整整、一丝不苟,每一个重难点都有做记号标注,生怕蒋铎看不明白。
她给自己做的笔记, 都没这么工整细致。
照理说,蒋铎的自学能力很强, 这么详细的笔记, 他怎么着也应该看懂了。
不过受伤后的他似乎变笨了,很多问题都不明白,缠着陆呦给他讲解, 甚至以前学过的公式, 他好像都忘了, 让陆呦掰开揉碎了细细地给他讲。
陆呦怀疑蒋铎压根就是在装蒜,这么个超级学霸,怎么可能需要她这种学渣来给他讲题了。
每当陆呦质疑他的时候, 蒋铎便露出了小孩子一般无辜的表情:“真不懂。”
陆呦没有证据,也只好耐心地给他讲解步骤。
这几个月, 每天给学霸“补习”功课,期末的时候,陆呦反而误打误撞地考了个年级第一。
她越发觉得,表明上是她在给蒋铎补习, 实际上应该是蒋铎在帮她补习才对吧!
两个月后,蒋睿诚把蒋铎接回了家, 正好遇到王炜和高梓然的家长在物业讨要说法,拉着“还我孩子命”的横幅, 物业门口堆满了白色的花圈,严重侵扰了小区里居民的生活。
这事已经闹了两个月了,物业该赔的也都赔了,相关责任人全部撤职;犯罪嫌疑人也都关进了监狱,受到了审判,然而两家人丧子的悲伤丝毫没有平复。
后来,悲伤渐渐转化为了愤怒。
而这怒火,还没有找到宣泄的出口。
当蒋睿诚的车从他们身边驶过的时候,王炜的妈妈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到了蒋铎,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很难看,眼底射出了冰冷的寒意。
如果说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蒋铎已经被她生吞活剥了。
......
两天后,蒋睿诚出国参加会议。
蒋铎正在房间里写寒假作业,楼下传来了吵闹的喧嚣声。
他探头朝楼下望去,只见王炜和高梓然的父母来到了花园里。
他们穿着黑色的素服,站在蒋家大宅门口,名义上是找蒋铎询问被绑架那几日、自己孩子的情况,然而身后却跟了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亲戚过来,摆明了不会给蒋铎好果子吃。
很快,房门被叩响了,家里的保姆阿姨带着蒋铎下了楼。
徐晴倚在门边,懒洋洋地说:“有什么要问的,你们把他带了去问,别一窝蜂地挤在我家门口,我儿子还要复习功课呢。”
王炜父母招惹不起蒋家,当然,这跟蒋家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要找的人,只是蒋铎。
而他们也拿准了徐晴对蒋铎心怀恨意,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死活,才敢跑到蒋家门口来闹。
“人下来了。”徐晴很不客气地将蒋铎推到了他们面前,说道:“要问什么,要说什么,你们把他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别在门口闹,我儿子还要学习。”
“我们知道,蒋夫人是明事理的人,所以也不针对蒋家,只是想问他一些事。”
“你们把他带走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家,重重关上了房门。
他们也看明白了徐晴的意思,于是把蒋铎揪扯到了湖边广场上,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你能逃出来!”
蒋铎看着这一张张因为愤怒而变得面目可憎的脸庞,他知道,他们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的眼神平静无澜,说道:“该说的,我已经对警方说了,不需要再对你们交待什么。”
说完,他便要离开。
王炜的爸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警方说,你逃出去的时候,我儿子还没有死,你为什么一个人逃了!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
当时的情形,蒋铎一个人逃出去都费劲,再带一个已经陷入休克的小孩,是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
但是看着这群人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样子,蒋铎不想解释什么,他嘴角咧开一抹冷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救他,我有什么义务救他?”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两家人。
他们推搡着他,有的人甚至趁乱对他动了手,掐他的手臂,还有人用力踩他的脚,宛如泄愤一般。
蒋铎咬着牙,一言不发。
很快,动静便闹大了,小区保安赶了过去,阻止了动手的大人。
“你们做什么!”
“一群大人对一个小孩出手,亏你们做的出来!”
“他不是小孩,他是杀人凶手!”
“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如果不是他见死不救,我们的孩子...也不会...也不会...”
“凶手!凶手!”
.......
蒋铎的右腿还有些跛,没办法躲开,衣服被他们撕烂了,脸上也让女人的指甲剜出了血痕。
他嘴角绽开了冰凉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人们越发觉得蒋铎身上鬼气森森,笑起来也像个鬼一样,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就是这样的恶魔,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害死了无辜的生命。
他根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在人们憎恶的目光中,蒋铎转身离开了,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他的心,就像身后暮沉的夕阳一样,再次跌入了黑暗的深渊。
晚上,在陆宅后院的小花园中,陆呦给蒋铎眉边被剜伤的位置,贴了一张卡通创可贴。
秦美珍也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放在了小石桌上,骂骂咧咧地把高梓然和王炜的家长嘴了一顿。
她心疼地看着蒋铎,最终也只有一声叹息。
陆呦走完亲戚回到家,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带着陆宁这小魔头,第一时间跑到王炜家,捡石头砸碎了他们家的落地窗玻璃,还把他们墙头的花全部扯掉了。
结果俩人被爸爸带回来,一顿批评教育,现在也是灰头土脸。
小孩子的反抗,永远是这样苍白无力。
陆呦一边给蒋铎贴创可贴,一边掉眼泪。
而她身边像小青蛙一样蹲着的陆宁,看到姐姐哭,他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蒋铎无奈地看着这俩姐弟,一会儿给大的擦眼泪,一会儿给小的拧鼻涕。
即便被变态狂抓去百般虐待,蒋铎都没有哼哼一声,但就是禁不住陆呦哭,心里泛酸。
陆呦不是为他,陆呦只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年纪小的时候想要保护身边的人,真的好难好难啊。
她擦干了眼泪,然后将面条推到蒋铎面前,用浓重的鼻音说:“多吃一点。”
蒋铎端起面条,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来。
“哎,不烫啊!”陆呦阻止他:“慢点吃!”
蒋铎一口气将碗里的面条吃了大半,对她说道:“你别哭,我努力长大,长大了就不会被欺负了。”
陆呦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大碗,开始吃剩下的面条,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我也要多吃一点,我也要努力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了。”
陆宁见此情形,也闹着要凑热闹,把他们剩下的汤汁喝光了。秦美珍见这三人抢着吃了一碗面条,赶紧出来说道:“哎哟,陆宁陆呦,你们不是刚吃过晚饭吗,还跟蒋铎争面条吃呢!”
陆呦总算是破涕为笑:“妈妈给他做的面条,真好吃!”
“难道不是一样的啊?”
“就不一样 。”
陆宁拿着空空的碗,对秦美珍说:“妈妈,我还要吃。”
“你今天都吃了多少了!再这样下去,越发长胖了!”
“我还饿呢!”
陆呦捏住了陆宁胖嘟嘟的脸颊:“长胖了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哼,我有姐姐了,才不要女朋友呢。”
“你长大了就不会这样说了,小屁孩。”
“你才是小屁孩!”
蒋铎坐在花园里,看着眼前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是他梦里无尽渴望而不可得的温馨的家。
而他眼神里,却再也没有了向往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
长大...岂是这般容易的事。
还有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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