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鸳鸯便低下头专心看起了账目。锦绣但看鸳鸯如此,乖觉地没有继续打搅她。只站在一边给鸳鸯研磨。鸳鸯看她如此动作,便拉了一张椅子来,让锦绣坐着。锦绣自然觉得如此身份不同,尊卑有序。鸳鸯心中也是明白的,不过她和锦绣情分不同,她能和曹静分个主仆,对于锦绣却是不能,她将心中想的和锦绣说了。锦绣目光闪了一闪,倒是依着她的话坐在一边,当然,还是要继续给鸳鸯研磨的——这会子她的活都干完了,如果不帮鸳鸯研磨,大概就和小贵一样,站在门口发呆……
当天晚上,鸳鸯伺候完雨化田洗漱,本是害怕他再对自己做昨晚的那些事情。可是没料到雨化田连留她一床睡觉的打算都没有。鸳鸯松了一口气,将昨儿收到的贺礼的账目与雨化田说了,之后便和以前一样,去了屏风外的软榻上休息。
而接下来的两天,雨化田也没有其余动作。两人相处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时间。当然,尽管鸳鸯还是称呼雨化田为“大人”,可自称却变成了“妾身”。另外便是,她除了继续丫鬟的工作,还多了一项管理厂督府的事情——好在这件事情,在嫁给雨化田之前的几日也有做过,因此做起来并不麻烦。
想着第二日便是回门之日,鸳鸯虽知道雨化田不会和自己一起回去,但为了表示尊重,她还是开口问了雨化田。雨化田果然说西厂事务多,无法脱身。鸳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如何处理了。
出乎鸳鸯意料的是,她打算出门的时候,马进良倒是来了,说是雨化田吩咐他来护送她回家的。鸳鸯道了一声谢,也并无其余的话。因知道今日是鸳鸯回门的日子,金大娘他们都在家里等着。
家人相见,金老爹和金小弟这两个男的还好,没什么太大的动容,只金大娘说不到两句话就抽噎起来了。鸳鸯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自己绝对不能哭,非但不能哭,还要高高兴兴的,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厂督府过的好,否则的话,他们不定还怎么自责。
于是,金大娘抽噎了一会儿,鸳鸯就说雨化田政务繁忙来不了,特意让她带了很多礼物回来。说完,还朝厂督府的家丁们使了一个眼色。一众人便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昨天晚上,雨化田说了让鸳鸯自己安排,鸳鸯这么做,也不算是撒谎。
他们搬完行李就被马进良吩咐去门口守着了,马进良自己则站在院子里面。
“马大人,今日劳你相送了,你们西厂事务繁多,大人可忙自己的事情去。”鸳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马进良却是道:“夫人,属下奉大人之命,确保夫人安全。”
鸳鸯听了,心道,因雨化田的关系,自己可没少招惹人。不说宫里的万贵妃,还有江湖上的人,诸如顾少棠之类。马进良留在这里也好,以防万一。因此,她道:“那就多谢马大人了。”
鸳鸯说完,金老爹虽不喜欢马进良这个人,但碍着礼数,还是请马进良到屋里歇脚。
马进良站在原地,道:“属下不敢打扰夫人一家团聚。属下在院子里候着即可。”
金老爹看他还算有点眼色,毕竟像金家屋子这么小,他要是到屋里来了,基本上,他们家就不要谈什么话了。因此,他又请马进良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了,又让小弟去沏了一壶好茶给他。
这次,马进良没有推辞。不过,茶水他也只是抿了一口,以示礼貌,然后就坐在藤椅上归然不动。
锦绣是跟着鸳鸯一起来的。虽说锦绣名义上是雨化田房里的一等丫鬟,但实际上她就是打扫打扫主屋的卫生,压根没伺候过雨化田。反而经常给鸳鸯打打下手,鸳鸯去哪里她也都跟着。
锦绣与金家人是认识的,不过终究男女有别,要是她呆在这里,鸳鸯也不好和金老爹、金小弟说话,是以,她就主动说自己也在院子里等着。金家人对待锦绣的态度和对待马进良的那是南辕北辙,而且想通了锦绣的用意之后,更加觉得锦绣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虽然如此,鸳鸯还是让锦绣到屋里来了,若是要避嫌,她去她们之前的屋子里就好。要是和马进良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才是与名节不好。
她委婉地说了,锦绣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一眼都没敢看马进良,直接跑屋里来了。
事实上,鸳鸯和父母也没其余的话要说,倒是后来金老爹提起他们已经在北街找到一处铺子,已经盘了下来,兴许十几日后就能开张。鸳鸯问了一些开支问题,听他们说手头还算宽裕,也略略宽心,只说若是资金不够周旋,便让他们找她——雨化田大半的聘礼现在都在她兜里,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当了,都能够一家子生活三五年的。
金老爹他们也没有和鸳鸯客气,一一应下了。然后便是说起了金小弟的事情,原金小弟这些日子跟着叶长生读书,进步极快,竟是将四书全部读完,并且倒背如流,故而,金老爹他们就打算等今年秋天,就带金小弟回乡下,让小弟参加乡试。这打算应该是让金小弟走上读书致仕之道。鸳鸯没料到小弟有次天赋,心想,小弟若有读书的本领,往后若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鸳鸯想到贾家早逝的贾珠,又想到金小弟身子并不好,她心中一颤,对父母道:“读书自然是件好事,小弟若有此天赋,也是咱们家的幸事。然则,天下间有十八九的状元,也有七、八十的秀才,仕途之运强求不得。读书能入仕,光宗耀祖,可也能令人明理明智,端看个人所求。小弟多读书是极好,可也不要为了这事儿太劳累了身子。平素里念了书,也是有好的,有坏的。若是死读书,不能为我所用,还劳神累了身子,却是及不合算,不若读些好的书,能给人启发的书,这样一日少读一些,多在心中想想其中道理,学以致用。往后不管是用在仕途上,还是用在素昔日常里都是极好的呢。”
金家父母和小弟都没想到鸳鸯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即有些惊讶。金小弟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直闹的鸳鸯都脸红了,他们才算作罢。这时,金小弟眨着大眼睛,问道:“姐姐,小弟若是入学堂念书,合该有个大名才行。”
鸳鸯微微惊讶,话说金小弟不是叫金狗蛋的吗?
金大娘在一旁笑道:“你小弟生下来底子就差,取了个贱名做小名来叫,后一直叫到了现在。如今想想,他要是去学堂了,再让人文质彬彬地叫着‘狗蛋兄’总是不妥当。我和你阿爹商量,也商量不出个好名字,想着你主意多,就说等你回家一起想。”
鸳鸯听到金大娘学男孩子叫的一声“狗蛋兄”忍不住就是一笑。再看金小弟已经红了脸,大眼睛朝别处瞧,就是不看鸳鸯!鸳鸯抿唇一笑,道:“女儿暂时也没主意,阿爹阿娘可商量的如何了?”
金大娘立即两眼发光,道:“我说叫金元宝的好!多喜庆呀!”
“这名字可不俗气。”金老爹无语地瞥了一眼金大娘,自己捋着胡子半晌,道,“依我看,叫金平安好。踏实。”
金小弟已经使劲地朝鸳鸯眨眼,小眼神里还带着一些哀求。
鸳鸯抿唇笑道:“阿爹阿娘,此事不急,可慢慢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