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寿星

    在工作的重负下，我失声了。嗓子疼得冒烟儿，声带好像被烧焦了似的，不再颤动出一丝音符。我只得用手语和眼神去应对不得应付的交流。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味到语言的重要性。一天，两天，七天过去了，嗓子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失声让我变得焦躁，坐立不安。上班时间，我就溜了号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刚走过马路，眼球却被一大堆稀罕的玩意儿吸引了过去。

    世间竟有如此怪异的葫芦！

    大的，小的；圆的，尖的，方的；瓢状的，柱状的，还有酒壶状的；最怪异的一种竟是一个老寿星拄着拐杖，背后还背着个酒壶芦！

    “多少钱？”我抚弄着那寿星又圆又亮的脑门儿和背后凸起的酒壶，向卖家打着手势。

    “五十。”卖葫芦的老人也用一只手比划着，另一只手拿着雕刻刀刻画着夹在两腿之间的一只大圆葫芦。

    此时，我才惊异的发现，葫芦老人是个哑巴，脖子上还裹着一圈厚厚的口罩布，布的颜色已经泛黄。

    “这个小的多钱？”一群刚放学的中学生围了过来，唧唧喳喳的挑着这个，捡着那个。

    “两元。”老人微笑着，很坦然地伸出两个手指头。

    “这个四十行吗？”我笑着给老人示意。

    他用有些轻视的眼神望了我一下，笑着摆了一下头示意不行后，低下头，继续专注的雕刻手中的葫芦。他的神情是那样的闲适与从容，灵巧的手指用刻刀在葫芦上刻出各种各样的花朵儿与鸟兽，并题上篆体的诗句。他仿佛根本不在意买卖是否成交，只全身心地沉浸在了雕绘之乐中。

    “阿姨，他是不还价的。更何况你要的那种葫芦，他要从葫芦作胎起，就用藤蔓勒成它要长成的样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再不断的调整藤蔓的松紧度，这样一个夏季下来，往往十个也成不了一个像这样惟妙惟肖的呢。”蹲在我身边的一个男生挑好了一个带红坠儿的小葫芦，边递给老人钱，边给我聊着“我从小就买他的葫芦。那时他还能说话呢。后来听说他患了喉癌，作了喉管切除手术。现在，我的朋友也都买他的葫芦。”

    小男孩的一席话不仅让我明白老人失声的原因，同时也让我为一只只小寿星葫芦的生长而惊叹。

    我的眼前仿佛呈现一片碧绿的藤蔓，朵朵白色的小花儿在藤上摇曳。一位脸颊上忙出红晕的老人，正仰着脸，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细心的摆弄着一只只幼小的葫芦。此时他的心中，一定没有世俗的任何名利，竞争的烦躁，一定是一片心灵的世外桃源，一定是一片澄澈的艺术天地吧？他让一只只葫芦沿着他设计的生命轨道生长，他在改变生命的同时，也体验着创造生命的快乐。谁说他没有声音？一只只活灵活现的葫芦不就是他与这个世界的对话吗？在这种特殊对话中，我捕捉到了一个伤残老人享受生活的身影，嗅到了老人创造生活的芬芳，也品尝到了老人挑战生活的滋味。

    至于那只寿星样的葫芦嘛，当然被我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