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穿外婆做的绣花鞋。每到夏日,院内的石榴树满树繁花,白的似云,红的似锦。那些青黄的石榴果儿就像一盏盏小巧的灯笼,在碧叶间闪着滑润的流光。鸟雀们呼朋引伴啁啾于枝头,孩子们鱼儿穿梭嬉戏于树阴。外婆则坐在小竹椅上,或纳着手中的鞋底儿,或绣着手中的鞋面儿,还不时的眯起眼睛笑着给我们说话:丽儿绣双莲花瓣儿,燕儿绣朵红石榴,剩下的给小三儿做双老虎头
绣花鞋穿成的记忆,似流水般淌过烂漫的童年。外婆漂亮的针线活儿至今无人能仿,我却从外婆不断的做鞋教诲中悟出了点作文的门道。
那结实耐磨的鞋底就仿佛文章的内容,能耐得起时间的冲刷,能经得起人们的揣摩。那漂亮的鞋面儿就如文章的形式,能引人注目,才能让人留连。李笠翁在闲情偶记中说“场中作文,有骗倒主司入彀之法。开卷之初,当有奇句夺目,使之一见而惊,不敢弃去,此一法也。终篇之际,当以媚语摄魂,使之执卷留恋,苦难送别,此一法也。”总之一句话,先能惊人、媚人,才能吸引读者。那鞋面上、鞋底上细密整齐的针脚便如文中的词藻修辞了,流畅的语言,真挚的情感,有效的写作技巧将文章的内容和形式巧妙的连缀,共同完成一篇完整的文章。从这个意义上讲,作文不就是做鞋么?再进一步想,漂亮的绣花鞋无论如何惊人、媚人,脚穿进去,不到半晌儿,底儿便破了,你也不会满意,这是说形式再好,没内容也不行;反之,你自恃内涵深刻,是惊世骇俗之作,可外表却一塌糊涂令人却步,能耐着性子去感悟你的人可能也是少之又少吧?只有将形式和内容完美的结合,才能打造出完美的文章啊!
好文章出来了,你也别指望人人都能欣赏到它的美妙。正如绣花鞋一样,能穿进去舒服的,可意的,只有少数人。现在许多作家写出文章后,便希望众口一词,众星捧月,结果没几个不是失望的。在浩瀚的人海中,有少数的几个能穿进你的绣花鞋也就不错了。不是说“得一知音足矣”吗,写文亦如做鞋,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追求写文过程中的那份灵性,那份灵气。气韵飘飞,酣畅淋漓,足矣;若能碰巧有人能欣赏,即使这些人穿不下去,正如我们能欣赏庄周的汪洋恣肆,陶潜的淡泊恬适,杜甫的沉凝忧患,鲁迅的横眉冷对,却不一定会变成他们那样,毕竟人是历史社会的产物。只要能保持自己的风格和个性,要人欣赏而不一味的迎合,也就达到写文的极致了。
偏巧,当今的作家协会,简称“作协”脑海中贾平凹瘪嘴老太太的形象又让我不禁忍俊,她老听别人说作协作协的,半天才做顿悟状:喔,原来是个“做鞋”的?!——
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