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君最先回过神来,她亲自起身来请司马妧:“殿下辛苦,快坐下喝点酒浆,吃些瓜果。”她的本意是化解司马彤和司马妧之间微妙的敌对氛围,可是待她回过头去瞧,才尴尬地发现,原本是准备给司马妧的位置,却被司马彤大喇喇占住了。
在场的女眷都是机灵人。
“殿下坐这里,这里临水,凉爽有风!”太常寺右丞刘彦的小女儿第一个积极发言。反正这只是女眷聚集的赏菊宴,并不十分讲究尊卑座次。她完全被大长公主的举手投足和周身气质给迷住了,她才不想管明月公主打的什么坏主意呢。
“不,不,还是我这里好,正对着开得最好的一簇菊花!”绥平侯的次女也忙不迭地自荐。
“皇表姐快来坐我这儿吧,我都没和皇表姐说过几句话呢!”这委委屈屈又期待万分的声音来自琪安县主。
“那群小姑娘家家吵得很,大长公主不如坐这儿,我们这些常年不出京城的深闺妇人,都极想听殿下说说西域和边关的事儿啊。”英国公世子的正室说道,随之门下省右丞之妻钱夫人、秘书郎李离的夫人……等等几个也纷纷附和。
“你、你们……”司马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皇姐这是受到欢迎的表现,她气得脸通红:“你们住嘴!皇姐当然要坐我这里!”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司马妧坐了她的位置,她坐哪里去?
司马妧觉得她们的反应都很有趣,却谁的话也没答应,只回头对一侧的宫女吩咐:“青鸾,再要两张座椅,我和晚词坐一块。”
殿下记得我的名字!宫女的耳朵腾的一下红了,紧张又兴奋地回答:“是!”声音嘹亮。
说来也巧,这宫女恰好是司马妧未出嫁前,在永德宫中服侍过她的人,在场这样的宫女有好几个,却没有青鸾这样的好运,被司马妧点名。这些宫女看在眼里,不由得都有些嫉妒青鸾。
高娴君自然也注意到这几个宫女的异样,再扫一圈这些蠢蠢欲动的女眷们,她忽然感到头疼。皇帝陛下的任务……不好完成。
大长公主殿下出去参宴,蹲在家中的驸马获得了短暂的解放。这几天的晨练累得他半死,司马妧又不许他吃太油腻的东西,给他增加青菜水果的分量,半夜醒来发现自己饿得肚子咕咕叫,却不能动弹,因为她正把自己当做人形抱枕揉来揉去。
而今天……
嘿嘿嘿。
感觉无人管束的驸马爷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送走司马妧后,他先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然后让顾吃顾喝驾车,送他去了饕餮阁——其实家中也有好厨子,但是他们得了司马妧的命令,他想吃的那些东西,都在司马妧禁止之列。
顾乐飞在饕餮阁点了一大桌菜,决定美美地消磨掉一个下午,晚上回去,她肯定不知道。望着面前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的十六七盘珍馐,顾乐飞搓了搓手掌,奸笑两声,握筷,开动!
好景不长,他没吃多久,便听得饕餮阁下一阵吵嚷,听声音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甚至偶尔蹦出来的几个声音很是耳熟。
推开窗门一看,顾乐飞的眼皮不由一跳。
楼下两拨人,加起来二十来号,吵嚷成一团,大有挽起袖子打架的趋势,完全堵住朱雀大街的路。
第一拨,是他那狐朋狗友齐熠带着几个跟班,以及他的大表舅子楼宁,以及两个寒门考上来的翰林韩一安、黄密。
第二拨,是南衙十六卫的人,仔细一看,都是十六卫中那些才能平平的世家子弟们。
镐京城中南北皆天子禁军,北门四军负责皇宫防务,还算有真本事。而南衙十六卫里混杂着许多世家公卿子弟,本是想让他们当兵历练学学好,也能镀层金以后方便近天子身边,却不想这身份反倒成了他们耀武扬威的理由。
顾乐飞皱眉的地方,就是这南衙十六卫。
楼宁和齐熠,怎么和这群人对上了?
他的位置听不清下面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楼宁手中拿着半张被撕烂的图纸,一副十分气愤地样子,和南衙十六卫的人据理力争,而十六卫的人只是哈哈大笑,甚至他们之中有一个和楼宁同样穿着翰林服饰的人说了两句,气得他身后的两个寒门翰林也面色通红、怒目圆睁。
顾乐飞眯了眯眼,仔细看过去。
那个大概是在讥诮楼宁的人,似乎是明月公主的小叔子,惠荣侯的次子,赵凌。
惠荣侯,也不过是早年站对队伍,又娶了一个嚣张跋扈却省得帝宠的公主,故而才有今日风光。
不比前朝世家都是几百年的荣耀,历经战乱后建立起来的大靖,前朝世家早已没落,譬如他母亲的母族清河崔氏。
这些新崛起的公卿世家不过百余年历史,根基不稳,人心浮躁,却又自诩天之骄子,高人一等,从来都看不起那些寒门学子。寒门子弟因着这些人有关系有背景,常常堵塞住他们的晋升之路、取而代之,也早已心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