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和结界还粘连着那么一丝,他想起李祎的时候,心里有根弦忽然重重一跳,胳膊一抖,瞬间发出的力量终于彻底把珠子推了出去!
结界震颤旋即平息,夜明珠落在窗框上磕了一下,蹦跳着落到了外面铺就的青石板上。手指上缠绕的线轻轻一扯,他连忙攥紧线头往回一带,将滚动的珠子稳住了。
他牵着线头让那信号弹竖直向上,随后慢慢地放松细线,让它在没有水的干燥处铺平,轻轻延伸上窗框。他用牙咬断了多余的线,擦着火折子,让火苗落在了线头上。
浸过灯油的细线一点即着,火苗顺着设定的轨迹迅速向外燃烧,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结界。彭彧一颗心砰咚砰咚地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到火苗终于烧到了信号弹的引线,短短一截的引线上冒出火花,随即“噗”一声轻响,跳跃的火苗不见了踪影。
灭了?
他瞳孔剧烈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有这么倒霉。可还不等他脆弱的心脏来个自由落体,就见那夜明珠里龙火一闪,信号弹上蹿出一股白烟,一道红光倏地炸上天空!
夜明珠彻底崩裂开来,醒目的红色烟雾伴随着巨响蹿上蓝天,将明亮的白昼都映得红了一瞬,如果有龙正在天上向下鸟瞰,很大几率可以注意得到。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没等放松下来,就听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激灵一下再次进入了应激状态,想多拖一点时间,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开了口:“刚刚那是怎……”
谁料来人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上来就是真刀实枪的招呼!
彭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警觉,大概人在危急关头潜力真的是无限的,在刀风扫到他身上之前,他居然就往旁边矮身一滚,匆忙地躲开了!
锋利的刀刃径直把木质的窗框拦腰斩断,那平日里给他送饭送水的女人发起狠来竟不输须眉,拔起刀来再次往他身上招呼。彭彧狼狈逃窜,可他到底没练过功夫,瞬间被逼到桌边,眼前一花,闪着寒光的刀子直向他斜劈下来!
慌乱之中他退无可退,只能竭尽全力地一偏身,那刀自他右肩而下,直向他胸前斩去。他这一躲到底让那刀刃入肉浅了三分,又被他胸前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没能当场把他破肚开膛,继续豁着皮肉划过去了。
那枚铜钱!
对方一击失利,动作明显停顿了一瞬,彭彧也顾不上疼,忙撑着桌子绕了半圈,连扑带跌地抄起茶壶冲她劈头盖脸的泼去。壶里的茶还烫着,被泼到脸八成是要毁容,女人迫不得已后撤一步避开,彭彧又将那茶壶狠狠向她砸去。
女人似乎愤怒于他这小鱼小虾还敢扑腾,竟躲也不躲,任凭茶壶撞碎在她胳膊上。同时顶着如雨落下的碎瓷片一脚蹬出,整张桌子贴地平飞,把毫无防备的彭彧整个人拍到了墙上!
彭彧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站直,桌沿直接顶上他腹部,他只觉自己差点被腰斩,五脏六腑齐齐跟着移了位。剧痛之下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浑身冷汗齐出,两腿瞬间软了。
那女人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飞身跃起踏在桌面上,结实的桌子“咔嚓”一声生生变作两半。彭彧登时跪地,却见那人影欺身而至,一点寒光倏地袭来,手掌长的刀刃径直刺入他腹中——
第32章归龙(一)
彭彧低头看着那把捅到没柄的刀,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紧接着,那刀又倏地从身体里抽走,他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只觉腹部一凉再一热,竟一时没觉出疼。
鲜血像挤烂的番茄喷溅出的汁水一样浮夸,他看着,却无法判断那血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彭彧含着金勺出生,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血、没遭过这么多罪,被纸页割破手指都要紧张兮兮地吮上好半天,被鱼刺卡了嗓子都要怪罪鱼为什么要长骨头。
他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未动,滚烫的血从腹腔里涌出来,他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该做出或痛苦或恐惧或愤怒的表情,只好一脸空白地僵着,直眉楞眼地看着眼前人,看着那道染血的刀光刺进眼睛里——
喷涌的血气仿佛穿透时间与空间,顺着无孔不入的风扶摇直上,一直掀开厚重绵延的云层,闯进仙君殿里,将滚烫的一滴椎心泣血般泼洒在龙王舌尖。
李祎浑身一抖,他将自己的舌尖咬破了,将腥气生生地往肚里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仙长,好像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神仙似乎确无七情六欲,因为贪婪在他们这里被称作“正义”,惩罚被称作“仁慈”,冷血被称作“公平”。有违常理的“恶”在云层中升华,及至飞入九霄天阙,已被涤荡了身心,披上一层华丽冷漠的壳,从此摇身一变,“糟粕”全部荣升为“精华”,成了亿万生灵尊崇膜拜的“天道”。
人人都在“天道”的济世光辉下出生、长大,横竖撇捺从生来就刻进他们的脊骨,甚至过黄泉渡时就已融进他们的灵魂。人人都觉得这“天道”是至高无上的,是不可亵渎的标杆,也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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