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众人围坐一桌听龙王弹琴——虽说这琴声实在算不上好听,韵律狂乱且怪异,像是喜怒无常的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它会吹向哪里,是狂风呼啸还是微风徐徐。
李祎的手指每拨动第七根琴弦一次,那些包围他们的狐狸就退上一分,渐渐地退下了他们所在的山丘,即将往更远处退去。然而就在此时,他不知怎么突然闷哼一声,曲调节奏骤然被打乱,那些才退去的狐狸眨眼间卷土重来!
狐听立刻感觉到了反扑而来的压力,正准备咬牙硬撑,却见对方手指在弦上迅速地一滚一拂,琴音倾泻间竟然将局势生生地稳住了!
李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色更白了几分,微微喘息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控制力突然加强了,那仙器太邪门,麻烦你们无论如何把它夺下来,否则我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狐听立即应声,将狐十七招到身边,抬手在他额上一拍:“十七,去把狐四揪出来,你能找到他!”
狐十七:“可这附近气味太杂了,我已经记不得他……”
潜岳箭步上前,把手中的刀一亮:“我刚刚伤了他,刀上还有他的血。”
狐十七立刻化回原形,抽着鼻子在那刀刃上闻了闻:“我记住了!两位请到我背上来!”
于是彭彧又体验了一把狐狸背上的疯狂颠簸,并且这回暂时得到了狐王的力量加持,还是在天上颠的。他只觉自己一身骨头都快被颠散了,简直不敢往下看,被放下来的时候差点扶着树吐出来。
他脚步虚软还没站稳,就听见狐十七一声凄厉的尖叫:“三婶!”
狐四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高坡上,脚边竟趴着数只血迹斑斑的狐狸,全部被他剖出内丹,有的已经断了气,有的还在挣扎,也出气多进气少,俨然已活不成了。
而狐四面前有一眼熟的女子,正是狐三婶无疑,她双目无神地跪着,被狐四开膛破肚,一枚染了血的内丹竟被他生生地从身体里掏了出来。
被取走内丹的狐三婶身形一点点委顿下去,渐渐变成狐狸的原形,似乎让狐十七的一声唤稍稍拉回神智,回光返照地抬了一下爪,虚软地说:“十七……”
狐十七扑到她面前,她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不停地念叨着“十七”、“十七”,缓缓阖上眼,最后的一丝活气也仿佛随着那不断重复的两个字抽离身体、消弭无形。
狐十七整个人似乎被定住了,跪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狐四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三婶?”
狐四一勾唇角:“没用的东西就该消灭,这还需要理由吗?”
“我们一家人待你那么好,”狐十七定定地看着他,眼球上一点点爬满血丝,“就算你与我父亲不是一母所出,也从没有人因为你的血脉看不起你,尤其三叔三婶,什么时候不是想着你的?我娘什么时候不在替你说话?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狐四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有资格教训我?你如果不是狐王的儿子,你能有什么?懦弱胆小、愚蠢无知!只因为是狐王的儿子就天生比别人尊贵吗!”
“那我也没有像你一样歹毒残忍!连同族你都下得去手,亲人你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狐四张口正欲回击,却蓦地感到身后袭来破风之声——那两个凡人居然趁着他们争执的时候迂回到他身后,潜岳手里的刀裹挟着凌厉的刀风向他劈来!
他之前被这刀伤过一次,今天又被伤了第二次,现在眼看着就要再有第三次,心里不可避免地一阵恐慌,铺展开的幻术登时出现了一丝破绽,无孔不入的琴音借由这一丝破绽插了进来,他浑身一顿躲闪不及,后背被刀刃豁开了一大条口子。
他立刻旋身回击,可还不等一道法术招呼出去,耳畔骤然响起尖锐的哨声,将他才积攒起来的气势击得一溃千里。眼前最后划过的是狐十七毛发陡张的身影,血口獠牙扣在他喉管上,不带丝毫犹豫地咬了下去——
狐四脸上的表情定格成错愕,他大概到死也没料到那只懦弱的狐狸竟真的敢杀他,从曾经的亲如父兄到如今的兵戈相向,大概真的只需要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