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山外来客

    王府事实上有两个厅，一个是梅王用来和下面各部落首领或者梅城驻守将领议事的，可以说就是会议室，设有一个主座，两个副座，和五十个议事席，这是前厅；一个是梅王用来自家会客的，布置得相对精致一些，但不是很大，有点象我们现代的客厅，要经过前厅才能到此厅，就是后厅了。

    梅路带着梅林来到王府后厅，一个大约五十来岁，身材修长的男子早就站着等候在那里，梅路打量了这个男子一眼，只见他面容白晰中透着红光，发髻高挽，身着青色宽袍，手拢在大袖之中，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双目炯炯有神，脸方鼻挺，虽然上了年纪，却更透着年长的智慧和刚毅，梅路虽是没落王族，却也阅人无数，一见这位男子，就觉得这人不同寻常，非山野之人可比。

    这个男子一见梅路，立即双手揖抱胸前，弯腰低头，悦耳的男中音在梅路和梅林的耳边响起：“晚辈见过梅王！”

    梅路微微前倾点头还礼道：“先生请坐，我虽长先生几岁，先生何故以晚辈相称？使不得！”

    男子直起身子，但却不就坐，做了个请主人先坐的礼让手势：“梅王休以先生相称，梅王倘记得数十年前随伺三闾大夫来访之小童否？”

    三闾大夫就是屈原，当年梅路刚刚占梅山为王约十来年，屈原行吟过梅山，曾访梅路，梅路与之相谈甚洽，曾留屈原在梅山定居，虽然屈原对梅路开山民之制，在山区与民生息的举措非常赞偿，但屈原对楚国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对梅路在楚国境内称梅王极不赞成，后来还是不告西去，几年后梅路听到屈原投汩罗江的消息，还焚香祭祀了一番。

    屈原来访时，确有一个十三、四岁名叫宋玉的小童跟从，梅路再次端详眼前这名男子，除了还有着当年小童的俊秀之外，因年相隔时间太久而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梅路一直关注着山外的各类信息，他知道当年那个宋玉22岁就当上了楚国的议政大夫，并深得襄王宠爱，虽然后来襄王崩后，继位的考烈王对他并不待见，宋玉并没有多大作为，官职也是起起落落的，本来也不在梅路的关注范围之内，但由于当年随三闾大夫到过梅山之故，梅路还是知道他的情况的。

    按理宋玉在朝虽不是要员，但大小也算个官，不会无原无故，没有随从相侍就跑到这梅山之野。

    梅路本来打算就坐主人席，听到宋玉之言，略一错愕，即长揖还礼：“原来是议政大夫到了，不知大夫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梅王不可如此多礼，玉已于年前去职，现闲云野鹤，不才效屈师行吟楚地而已，大夫之说从何说起？”宋玉一边微微侧身让过梅路之揖，一边说。

    梅路还不知道宋玉已经被免职，但也并不感到意外，他关心的是这个宋玉怎么会知道自己得了孙子，这次求见又是为何。

    “可叹楚王昏庸，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梅路坐了下来，一边做个要宋玉请坐的手势，一边道，“但不知子渊（宋玉字子渊，古人老者称后辈不叫名而叫字，是客气和尊重的叫法）何故前来山蛮之地？”

    宋玉一边坐下，一边回答梅路：“昨者我行至湘水之滨，见天降异象，风云际会，春雷惊蛰，一道红光射落于梅山，红光落地之后，更有七彩光圈冲天而起，故连夜赶来，得知梅城喜添王子，故来求见，以证晚辈之臆测。”

    对于宋玉的说法，梅路和梅林都深信不疑，宋玉精通天文地理，周易八卦，这是楚国人都清楚的。屈原投江自尽后，宋玉还曾为屈原招魂，使其精神不散，聚于楚地，以延其寿，其《招魂》之颂词在楚地广为传诵，梅山虽是山野之地，事实上离湘水直线距离不过百里，梅路又注重搜集山外情况，宋玉在这方面的才学梅路怎能不知呢？但现在梅路碰到的棘手问题是，新生的孙子不知怎么地不肯进食，只是喝点水，就算是天神下凡，到了凡间成了婴儿，不吃东西也活不下去啊。宋玉提到孙子，梅路自然想起这烦心事，并没有马上回答宋玉。

    见到梅路沉吟不语，而梅林更是愁容满面，善于察颜观色的宋玉连忙问道：“如此天大的喜事，难道前辈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倒没什么不妥，只是孙儿生下来之后，只是喝水，却不近母乳，不知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一直侍立在梅路身后的梅林抢着说道。

    “哦？有此等事？可否让晚生前去一瞻？”宋玉朝梅林微微点头，望着梅路问道。

    “先生能移驾前往，求之不得啊！”长辈之间叙谈，晚辈插话是不礼貌的，虽然梅林关心爱子情切，但梅路略带责备地望了梅林一眼，然后起身朝宋玉做个请的姿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