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仲夏之夜,梅绢别院静室之中。
梅绢循例从黄昏到人定都会在这里打坐,来别院住之前则是在卧室之中修练的,以前他是采用的卧姿进行修练,在修练之中入睡的,后来他发现采用打坐的方式修练效果更好,就改变了修练方式,不过他还是习惯在睡姿修练中入睡,这样更容易入睡,睡眠质量也更高。
梅绢一般都会在黄昏之打坐之时意守丹田,内视自身,体会先天玄牝之意。人定之后,梅绢会试着将自身意识融入这片天地,他做不到神游万仞,也做不到真的灵魂出窍,不过这时候,他能明显感受到对周围的动静非常敏感,仿佛能听到微风听过房顶的声音,以及周围各种虫子抖动翅膀的声音,还有一种能看到那些虫子的错觉。他非常沉迷于这种感觉,每次都乐此不疲。
这时候,他的注意力正在追踪一只夜蛾从近向远处飞,到快要失去这只夜蛾踪迹的时候,他听到了衣服的破空之声,正从飞蛾消失的地方快速地朝别院过来。
梅城的人在这个时辰除了在外城站岗巡逻的士兵,基本上都已经睡觉了,谁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急急地到别院来呢?更奇怪的是他听到衣服破空之声,却似乎没听到有什么脚步声,难道这人是用飞的,御风而行吗?那不是神仙手段了?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这个还真不好说,梅绢想,毕竟灵魂出窍,穿越重生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有神仙也不奇怪。
心里这样想着,梅绢动作却不慢,已经收功,闪身从静室出来,到院中察看,他刚来到门口,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白袍老者站在别院中,一手持拂尘,一手拈须地看着他,来人正是从祝融峰赶过来的黄石道人。
梅绢心下虽然有些惊诧,却并不惊慌,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个老者并无恶意,相反还带着善意的微笑打量着自己,而且这老头一看就是神仙中人,如果要对自己有什么歹意,自己也毫无办法,惊慌也没用。
“万赖俱寂,能觉先机,处变不惊,动静皆宜,岁许稚童,宛如成年,天外来客,名不虚传!”黄石朝梅绢颔首,轻声说道。
“何方妖人,敢闯梅城!”这时只见利苍从东厢房冲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手里拿着一把短剑,指着黄石喝道。差不多同时,赵尧也从西厢房冲了出来,手里拿了一把长矛,也是直指黄石。
“休得无礼,前辈得道高人,你等退下,不可声张。”梅绢将利苍和赵尧叫住,让他们退下,又转身对黄石说道,“老神仙深夜到此,必有所以教我,还请老神仙移步陋室一叙。”
利苍和赵尧这时也知道黄石并无恶意,而且就是有什么图谋,他们也阻止不了,只得退回房中,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黄石随梅绢进入静室,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室内有一榻,榻上一个蒲团,旁边有一案几,几上有一香炉,炉中有些正闪着微光正在燃烧的檀香,此外再无余物,连油灯都没有。
今天正是月中,此时月挂中天,室内虽是朦胧,却也亮敞,黄石看到室内的蒲团,微微有些惊异。这东西是道家打坐用的,黄石虽知宋玉已传梅绢玄牝功的呼吸吐纳之法,但此法并不要求打坐修练,现在看到浦团和檀香,对梅绢天外来客的身份更无怀疑。
梅绢用蒲团打坐,在室内点檀香,其实也是上世从电视剧里学的,不过他用了之后,打坐更容易入静,而浦团也不过是用些碎布编成,檀香则山中多有,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想此时被黄石看到,放在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身上,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能用天外来客解释了。
当下黄石神情一肃,不再以前辈高人自居,而是朝小梅绢掐了个子午,行了个道家拱手礼,这是把梅绢当成同道中人对待了:“老道黄石,不愿多惹尘埃,故深夜冒昧来访,惊扰了小王子,还请见谅。”
梅绢听到黄石自报家门,黄石,黄石,这个姓名好象在哪听过啊,这世是不可能,肯定是上世在哪本书上看到,或者哪个故事里听到,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不是有个故事说张良遇到一个老头,传予无字天书,这就是孺子可教的来历,这个老头不就叫黄石公吗,公只是对老者的尊称,黄石公不就是黄石?只不知此黄石是不是彼黄石。
他也不好当面问,也不好点破自己知道这么个黄石,只是长揖一礼道:“原来是黄石公,我本山野小民,不敢称小王子,老神仙深夜来访,正是小子福缘,岂有惊扰之说!”
“缘之字,甚是恰当,天下无缘不聚,今夜至此,确是有缘,然是福是祸,亦在各人取舍。”黄石既从宋玉处得知梅绢是天外来客,又看到了今晚梅绢的表现,足以证实,这种人称为天神下凡亦不为过,今后是为福天下,还是为祸天下,全在一念之间,黄石作为道家之人,虽尊尚顺其自然,却一贯秉持悲天悯人的思想,自是要导其向善,他来梅山本就是为了将梅绢纳入鬼谷门,以免他误入歧道,为祸苍生。
“小子无意于天下,惟有梅山,我欲其为世外无争之地,万世不受山外纷扰所困,老神仙可有教我?”
“实不相瞒,老道本是鬼谷门中之人,令师宋玉,日前亦已入此门,小王子若是有意入门,则小王子之事亦鬼谷门之事,当为小王子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