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一路相伴,没有和往常一样领她去赵太后的寝殿,而是穿过两道宫门,进入了前殿广场。
骄阳似火,夏风正盛,楼头旌旗猎猎,余晖在楼台飞檐上反射出一抹耀眼的金黄,两侧的侍卫顶着烈日静默无声。
易姜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垂下眼跟上内侍步伐,拾阶而上,一直走到高高的殿门前。
“请先生入殿。”内侍躬身,手臂伸直向前做请。
易姜做了一下思想准备,举步进门。
殿内两侧各跪坐着一排大臣,年轻人很少,大部分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全都紧紧盯着她。
上方设正案与侧案,正案之后端坐着九珠冕旒的赵王,赵太后坐在侧案后,身后有两个侍女小心侍候着。今日她难得敷粉饰面,脸色好看了许多。
易姜拱手外推,双臂前倾,刚向赵王和太后见礼完毕,忽而有道冷飕飕的声音响了起来:“入殿而目下逡巡,无状至极,此代鬼谷先生高足便是这等模样?”
易姜侧头望去,一个头发花白皮肤发皱的老人正看着她,眼角下拉,嘴角紧抿,看着不就好说话。
赵太后笑道:“少女心性,公子溟不必怪罪。”
可惜公子溟并不给面子,手持笏板朝上方行了一揖,开门见山道:“既为少女,怎能为官呐?”
被称为公子什么的,肯定是赵国王室贵族了。易姜看他年纪,估计是跟已故的老赵王一辈的,难怪连赵太后都要笑脸相迎。
赵太后脸上的笑敛去几分:“桓泽救赵有功,我履行诺言授其爵位,有何不可?”
公子溟哼了一声,指着易姜道:“太后看看,一个瘦弱伶仃的女子,竟要拜其为上卿!此事若是传到他国,要叫他们耻笑我赵国无人啊!”
他右手边坐着的就是触龙,大概是觉得易姜看着有些眼熟,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按着桌案,探头仔细看了看,抿唇不语。
“公子溟所言甚是,太后三思,王上三思啊。”许多臣子跟声附和,俯首劝阻,只有寥寥几人没有反应。
一时无声,易姜站在大殿上,瞄瞄两侧齐刷刷黑溜溜的后脑勺,有点心塞。
上方的赵王冷不丁地说了句:“本王听说,齐国也有意拜桓泽先生为卿,诸位可知晓此事?”
众人一愣,说实话连易姜也愣了一下。
这位年轻的赵王不像他弟弟,太.安静了,半天忽然冒出句话来,才让人意识到有这么个人存在。易姜偷偷打量着他,隔着垂珠看不太清楚,只觉得他肤色有些偏黑,乍一看五官比赵重骄那小白脸要阳刚多了。
“王上何意?”公子溟有些激动,脸上褶子都抖索起来了:“齐国受此女口舌蛊惑,难道我赵国也要随波逐流吗?”
赵太后冷冷道:“此女口舌退了秦兵,尔等为我赵室宗族,口舌却全用在了此时!”
公子溟怒而起身,胸膛起伏不定:“太后身负监国之责,却倒行逆施、罔顾旧制,难道是要效仿武灵王吗?”
赵太后倏然抬眼,双目森冷,一旁的赵王反应更是激烈,猛地一拍桌案,起身离去。
公子溟这才收敛态度,敛衽下拜,却也是不慌不忙。
易姜被这架势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武灵王的事她听说过,赵太后对武灵王颇为赞誉,上次商谈对策时还对她说:“若武灵王还在,定不会叫秦人如此嚣张。”易姜在齐国也听到过几次谈论武灵王的事迹,只不过口吻大不相同。
武灵王是现任赵王的祖父,首推胡服骑射,改革军事,吞并中山,降服三胡,修筑赵长城,大有作为。但就因为他推行胡服骑射,惹恼了守旧的贵族,竟然被困在沙丘宫中活活饿死。他的事在有些人眼里是离经叛道,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旷世之举。
公子溟敢用这话来压赵太后,分明带着威胁的意味,难怪赵王和太后都如此愤怒。
赵太后紧抿双唇,搁在案上的右手微微颤抖,许久缓过来,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该迎回平原君。”
正好有个台阶下,众臣纷纷称善。
“秦虽已退兵,但递来国书,索要魏齐人头方可释放平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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