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姜却觉得未必如此,嬴政自小生活的环境复杂,他远没有同龄孩童的单纯浪漫,尽管她的教导可能起了一些效果,未曾发现他有暴戾倾向,但对于阻碍其目的的人他是不会善良的。
她入山前便收到了他与后胜勾结不清的消息,原本他就要对付公西吾,眼下公西吾又阻碍了他的目的,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
齐国相国府内。
窗外开始飘雪,寒风扑打着窗棱,聃亏匆匆走入书房,见他站在窗边吹着冷风,垂头道:“公子,后胜带着人入了齐王宫。”
“秦人?”公西吾抬手关上半扇窗,声音比冷风更冷。
聃亏怔了怔:“您知道?”
“猜的。”
“他带的是……”聃亏左右看看,凑近他耳边低语:“是当初收了您的好处救了夫人的那个老内侍。”
公西吾神色平淡:“知道了。”
聃亏以为他有了计较,便退出门去了。
公西吾转身走回桌案,案上放着地图。天下局势在他和易姜手中已然渐渐明朗,也是好事。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童子的声音:“相国,王上请您入宫。”
公西吾竖了一下手:“稍等片刻。”
他回房换上朝服,不假人手,齐齐整整之后才出门。
府外风雪又大了一分,他在登车时对扶凳的聃亏道:“去云梦山里守着吧。”
聃亏一愣,他只递过来一封书信,依旧是紫草为记,便探身进了车内。
未曾看清他的神情,但那语气有些不对,聃亏说不上来。
☆、第100章修养九九
阴风洒雪的天,齐王宫里整个都很阴郁,于是宫人们早早悬上了灯火。
眼见着相国一步一步从阶下登至殿前,清资卓绝好似挟了背后一片墨蓝的天,唯肩头担了层细粒般的雪看着碍眼,宫女立时要上前为他拂去,却被他摆手拒绝。
齐王建未入座,正在殿中来回踱步,见到他进门迅速看了一眼又移开,与往常大不相同。他的身后便站着后胜,拢手而立,被熊熊炭火映照着脸,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不知王上召见所为何事?”公西吾抬手见礼。
齐王建神情竟有些犹豫,嘴唇翕张了几次才开了口:“听闻相国曾去秦国救了易夫人,可有此事?”
“王上听何人说的?”
“这……”齐王建朝后方瞄了一眼。
后胜真是受不了外甥这副窝囊样,脚下上前一步:“相国不用遮掩了,秦昭襄王的内侍是经手易夫人鸩酒之人,他已经言明一切,当初你许诺了他不少好处啊。秦国表面虽与齐国是盟国,但实际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救了他们的相国,未免动了齐国的利益吧?”
齐王建仍有些讪讪:“相国,你当真救了易夫人?”
公西吾垂手而立,眼中波澜不惊:“毕竟那是臣的师妹,还是臣的妻子。”
“所以……这是真的?”齐王建其实已然得知结果,但他性子里软弱总让他再三确认才放心,偏偏确认了还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人反倒愈发慌乱。
难得有此机会,后胜可不愿错过,“王上该早做决断,相国不顾大局,岂能继续总领朝政?”
齐王建拿不定主意,脸色都有些发白,口中只不断嗫嚅:“这……相国……”
公西吾伸手入袖,取出相国印来:“臣多年为齐国奔走,只此一事愧对王上,若王上不再信任臣,臣无话可说,就此辞去相国一职,绝无二话。”
齐王建竟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去接,慌忙之中反倒挤出一句安慰之言来:“相国不必多想,本王也没有猜忌你的意思。”
后胜心中怒不堪言,上前一把夺了相国印,将齐王建拉去一旁低语:“公西吾手有军权,又控制着朝政,如今王上已经走到了这步却又不下手,他心中岂会毫无他想?待他日他反手过来,王上恐怕连王位也保不住。”
齐王建心中犹如担了两桶水,一边晃起一边落下,起伏不定,毫无主张。
公西吾心中微微叹息,自古成大业者皆杀伐果决之人,君臣一心,自有快刀斩麻之效,而如今的齐王建是远远达不到这期望的。
“那……那就……”齐王建终究接过了相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