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管事见楚千尘面露微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来这医书确实是罕见的孤本。
他觉得自家王爷太寡言,不太会讨姑娘家欢心,抓住机会替王爷表功:“王妃,这本竹林外科是王爷专门派人去豫州寻来的。”
“另外还有几本是从江南搜罗来的,不过还在路上,估计还要四五天才能到京城。”
他努力地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心里其实略有几分不以为然。
虽然说投其所好重要,可是王爷未免也太特立独行,别人送妻室礼物那都是送珠宝首饰,也就王爷居然送王妃医书!
隋大管事琢磨着等王爷回京,是不是委婉地提醒王爷几句。
就在这时,蔡嬷嬷捧着一个木匣子进了正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她走到近前,对着楚千尘屈膝行了礼,笑道:“王妃,王爷给您在多宝斋打的最后一批首饰刚送来了。”
隋大管事:“”
咳咳,其实自家王爷还是挺会讨王妃欢心的嘛!
隋大管事忽然间就有种老怀安慰的感觉,放心了。
他又抱了抱拳,道:“王妃,要是没旁的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身为王府的大管事,平日里自是琐事繁多,若非是想借机帮王爷表个功,他也不会亲自过来给王妃送医书。
蔡嬷嬷与楚千尘稍微寒暄了几句,也告退了。
楚千尘就又返回了正院,带着医书和首饰。
琥珀本以为王妃估计又要关在小书房里钻研新得的医书了,不想,楚千尘吩咐道:“你先去把东西收好。”
琥珀:“”
琥珀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差点没转头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这实在是不符合王妃的性子啊!
楚千尘抬眼对上琥珀的眼,约莫猜出了她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同时默默地检讨了一下。
王爷出门了,把宸王府交给了她,可她做了什么,这几天只知道埋头盯着医书,万事不理。
她不能再这么过日子了。
楚千尘喝了两口碧螺春,振作起精神。
上一世,她从来没有管过家,也没人教过她。
这一世,她倒是跟着娘学过几天管家,但是现在再回想起来,那几天她想着自己反正不会嫁人,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似乎好像仿佛光顾着打哈欠和分神了。
真不好!
楚千尘又默默地谴责了自己一番。
在其位,谋其政。
她既然都出嫁了,这日子还过得那么随性,真不是个合格的王妃。
楚千尘微微皱起了眉头,努力回想沈氏教的那些。
琥珀见楚千尘神色不对,就问道:“王妃,有什么不对吗?”
楚千尘下意识地回道:“大大的不对。”
“”琥珀一头雾水。
楚千尘又道:“你让隋大管事和蔡嬷嬷把王府的花名册和账册都拿来。”
琥珀总算明白了,原来王妃是打算开始管家了。
她赶紧领命,一个人去,回来时,队伍浩浩荡荡,带回了十几箱子账册以及两本花名册。
隋大管事和蔡嬷嬷也不知道楚千尘要多少账册,干脆就把最近三年的账册全给送来了。
于是,楚千尘又开始足不出户,和琥珀一起关在房间里看了几天的账册,看得琥珀头也大了。
以前在侯府,琬琰院里的琐事都是琥珀在管,可是琬琰院上上下下也就这么点人,而且侯府的姑娘都是有固定的份例的。
花了好几天总算是看完了这几箱子账册,楚千尘又跑了一趟穆国公府,自是去找沈氏的。
成亲前,她没好好学管家,现在只能亡羊补牢地赶紧开始学了。
沈氏自从搬到国公府后,每天都闲着,万事不管,因为楚千尘来请教她管家的事,沈氏反而精神了,觉得她还有可以为女儿做的事,教得尽心极了,甚至还给楚千尘归纳了一本管家笔记。
于是,短短几天,宸王府上下就觉得生活水准有了飞一样的提高。
从前,王府虽然管饱,但是菜肴的种类相对单一,吃来吃去就是这么几样,而现在主食与菜肴的变化更丰富了。
从前,除非抱恙,他们每天都是要当值的,现在王妃令人重新排了班,每人每十天都可以休息上一天。
每一两天就有一个小改变,让王府的人都觉得妥帖极了,对着明天都有了期待。
“云校尉,王妃命我来给您量身。”
这天黄昏,云展一进门,就被蔡嬷嬷带人给拦下了。
“量身?”云展翻身下了马,还有些懵。
京城里,但凡正常的府邸都有针线房,不过,宸王府是例外。
从前,顾玦不在京城,针线房根本派不上用场,今春,顾玦凯旋回京后,众人都担心他的病,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细枝末节。
平日里,王府里的人包括云展他们,他们穿的衣裳都是直接从成衣铺里买的,虽然有点不太合身,但反正都是男人,有的穿就行,也没人在意。
云展摸摸鼻子,知道这是王妃的好意,便应了。
云展随着蔡嬷嬷去了韶华厅的偏厅。
偏厅里,还颇为热闹,过来给众人量体的是京城还颇有名气的布庄朱绣坊。
云展一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了薛风演率性的声音:“不就是衣服吗?差不多能穿就行了。”
薛风演为人一向不拘小节,在树上也能睡,在他看,衣裳能穿就好,哪有那么多讲究。
“这位爷你这话就不对了。”朱绣坊老板娘笑眯眯地反驳道,“量体裁衣,那也是有讲究的,一件新衣是否得体,不是简单根据人的尺寸而已,还要观察一个人的身形以及走路的俯仰姿态。”
薛风演:“”
薛风演不置可否,而云展深以为然。
云展怎么说也是勋贵子弟,从前嫡母再不喜他,也不会缺他几身衣裳,他虽然不太在意,却能感觉到成衣铺子里买的衣裳不太合身,不是这里窄了,就是那里宽了,总是不够服帖得体。
薛风演量好身后,接下来就轮到了云展。
再之后,是程林华、隋大管事等。
等把所有人都量好尺寸后,夕阳都落下一半了。
朱绣记的老板娘没直接走,而是随着蔡嬷嬷跑了一趟正院,去禀了楚千尘,递了个张清单,里面细细列了这次要做多少套衣裳以及花费,又说了工期。
琥珀看了看清单,对着楚千尘点了点头,意思是没问题。
老板娘的脸上简直要笑开了花,“王妃放心,我们一定加紧,绝对不会误了工期的。”
这笔生意应该十有八九成了!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宸王府这么多人全都要定制新衣,如果这一季做得让王妃满意,可想而知,还会有下一季的冬衣以及明年的春裳。
老板娘又从身旁的婆子接过十几张图纸,亲自呈了上去,“王妃,这些都是我们朱绣坊的一些新款,您看看是否喜欢?”
“若是觉得不好也不妨事,我铺子里还有更多的款式可以挑,我明早就给您送来。”
这些款式图上画的都是女装,都是给丫鬟们准备的。
姑娘家又有哪个不喜欢新衣裳的,琥珀、璎珞、珊瑚等丫鬟们全都目露异彩,神采焕发,围过去挑款式去了。
“我看这个款式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是我见街上有不少人穿过类似的了”
“还是这款吧,这款新!”
“江沅,你过来看看,这款怎么样?”
“”
小姑娘们好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活泼极了,连小黑猫都闻声而来,蹲在那里不走了。
楚千尘看着琥珀她们,微微地笑,觉得自己确实马虎了。
前几日,楚千尘带着琥珀去穆国公府时,沈氏就注意到了琥珀穿的衣裳还是从前楚家的,还问了两句。楚千尘也如实答了。
当时,沈氏的表情分明是在说,宸王府也太凑和了吧。
楚千尘端起茶盅,垂眸吹了吹茶汤上的浮叶,喝着茶。
前世,她在王府时候,穿的衣裳都不是从成衣铺子或布庄买的成衣,每一季都会有人来王府给她量身。
当时王爷说,姑娘家不能像莫沉、薛风演他们那样凑和。
回忆起前世的往事,楚千尘眸光柔和。
所以,她才琢磨着虽然王府没有针线房,但也可以从外面找人来定制衣裳,省力又省心。
不一会儿,琥珀她们就挑好了衣裳的料子与款式,笑眯眯地拿着图纸与布样来给楚千尘过目。
楚千尘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又让朱绣坊定制一款围在腰上的丝绦,打算给每个丫鬟都制两条,代表她们是宸王府的人。
无论楚千尘说什么,老板娘那是一律应好。
由蔡嬷嬷付了定金后,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的老板娘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朱绣坊的人一走,东次间里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蔡嬷嬷笑得眼角全是一道道深深的褶皱,欣慰不已。
从前,这偌大的王府哪有个王府的样儿,简直就跟客栈似的,没什么不好,却也不像一个家,可是自王妃嫁过来,她就眼看着宸王府一天天地变了个样。
蔡嬷嬷笑着请示道:“王妃,您看要不要买些人?”
这是蔡嬷嬷第二次提这件事了,王府实在是太空旷了,人手估计还没其他王府的一半,不对,连三成也不到吧。
在窗槛上静静地趴了好一会儿的小黑猫动了,它轻巧地一跃而下,跑到了楚千尘的鞋边。
“喵!”小黑猫乖乖巧巧地蹭了下她的裙裾。
楚千尘从旁边的匣子抓了条小鱼干,随手丢给小黑猫,小黑猫嘴巴一张,就嗷呜地咬住了小鱼干。
“不了,”楚千尘想了想,依旧拒绝了,“王府现在的人正好。”
王爷的伤病还未治好,王府暂时不宜增加人手,免得混进了来历可疑的人,而且楚千尘心里觉得等王爷痊愈后,他们在京城应该待不久。
王爷不应该被困在京城这方寸之地,京城不过一个牢笼,而王爷是雄鹰,雄鹰就该翱翔于蓝天,他们以后是要去北地的,买了这么多人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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