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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根本不知道主人在烦心什么,无忧无虑地蹭蹭她的裙裾,又轻快地跳上了她的膝头,四只雪白的猫爪间一不小心就伸出了尖锐的爪钩,钩坏了她的裙子。
琥珀瞧着心疼极了,这条裙子虽然不是新的,可是王妃也没穿过几回,就被这只蠢猫给钩坏了。
黑猫浑然不觉琥珀的怒意,奶声奶气地连叫了好几声,求抚摸。
“坏东西!”沈千尘伸指在黑猫的眉心轻轻地弹了一下,羡慕坏猫的没心没肺。
“王妃,”琥珀见沈千尘心事重重,忍不住就问道,“您是不是怀疑姜姨娘其实”小产了?
最后三个字琥珀没说出口,但是主仆俩皆是心知肚明。
如果说,十五年前七月的那个黄昏,姜姨娘因为在花园里那一摔而小产了的话,那么楚千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琥珀咽了咽口水,嗫嚅道:“难道大姑娘她不是”姜姨娘亲生的?
沈千尘摸着猫的右手停顿了一下,这个停顿等于是回答了琥珀的猜测。
沈千尘之所以会请顾玦派人去查,就是觉得姜姨娘对楚千凰的态度很奇怪,不像她对楚云逸是真的很好,是发自内心的疼爱,没有一点私心,那是为人母对亲子的一片慈爱之心。
对待楚云逸,姜姨娘是一个合格的生母。
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楚千凰,姜姨娘的态度就很微妙,没有爱怜,没有庇护,甚至不盼着女儿好。
即便是那些重男轻女的母亲,大部分也都能希望女儿能过得好好的。
姜姨娘对楚千凰更偏向于利用,对自己则更像是在报复。
如果说,楚千凰也不是她的亲女,那么她对待楚千凰的“冷心”就可以解释了。
蓦然间,沈千尘又想起了那日在白云寺觉慧大师针对楚千凰说的那句话:“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因果循环。”
她总觉得这句话在暗示着真正的楚千凰还是有可能回来的。
大部分的时候,沈千尘都信奉人定胜在,但这件事上,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沈千尘无声地发出幽幽的叹息声。
沈芷亲手养大的那个楚千凰,肯定不似如今这个。
若是原来的楚千凰能够回来就好了!
虽然沈千尘对于前世在楚家的不少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她可以肯定,上一世的楚千凰应该也是被现在的这个人鸠占鹊巢了。
所以,上一世沐哥儿从假山上摔下来后,也是楚千凰为崔嬷嬷遮掩,崔嬷嬷才脱了身,没有人怀疑到崔嬷嬷身上;
所以,连沈芷过世的时候都没见楚千凰太伤心;
所以,当自己被区区一个荷包就被怀疑清誉有瑕时,楚千凰也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想到楚千凰,沈千尘不由朝外面的天空看去,天空碧蓝,白云随风往南方徐徐飘了过去,云层变化莫测。
沈千尘是知道,楚千凰是去不了昊国的。顾玦收到的那些飞鸽传书都不会瞒着她,睿亲王他们应该也快回京了。
沈千尘愉快地在猫背上摸了几下,唇角弯弯,眸光熠熠,笑容灿烂如旭日。
等楚千凰回京后,有些事该了结的,就得赶紧了结了,这件事也拖得更久了。
“喵呜!”黑猫眯着猫眼,满足地叫了一声,似在附和沈千尘似的。
沈千尘的心情轻快,可远在豫州的睿亲王却是头痛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起身后,第一句话就是:“许副指挥使从长荆镇那边回来了吗?”
此刻,睿亲王一行人正在距离长荆镇十几里外的元安县,他们在这个小县城已经待了好些天了。
“王爷,许副指挥使还没回来。”长随摇了摇头。
睿亲王:“”
睿亲王的脸色难看至极,这才没几天,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鬓发间也愁得添了不少白发。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连吃早膳的胃口都没有了,目光透过窗口望向长荆镇的方向,眼神恍惚。
直到现在,睿亲王还懵着,那一天黄昏,他们和安达曼郡王一行人进入长荆镇后不久,就全都晕厥了过去。
等睿亲王在自己的马车里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们又回到了长荆镇的入口处,其他人横七竖八地或倒在地上,或昏迷在马车里,众人都是在差不多的时候陆陆续续地苏醒过来。
起初,睿亲王还以为他们是遭遇了劫匪,可是队伍中的齐人一个没少,包括袁之彤。
唯有安达曼郡王一行昊人不知所踪。
当下,睿亲王就派了金吾卫去探查安达曼郡王他们的下落,然而金吾卫找遍了整个长荆镇,也没找到安达曼他们。
之后的三天,金吾卫掘地三尺地在镇子里找了好几遍,还是一无所获,镇子里既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
安达曼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似的,不知所踪。
一时间,人心纷乱,揣测纷纷。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睿亲王约莫猜测到安达曼郡王他们十有八九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王爷,安兴公主求见。”这时,长随的声音把睿亲王从思绪中唤醒。
长随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知道王爷昨夜就没怎么合眼过。
睿亲王眉心微蹙,觉得这些个小丫头年纪小小心眼却多得很,随口打发道:“跟她说本王有公务!”
长随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睿亲王右手成拳,在桌上烦躁地叩动着,不由地联想到了楚千凰。
他们在长荆镇找不到安达曼的踪迹,睿亲王曾下令即刻返回京城,当时,是楚千凰劝阻了他,让他多留几日。
楚千凰说:“王爷,臣女以为现在不宜回京。”
“安达曼郡王现在不知所踪,要是您现在就回京,恐怕也不好跟皇上交代!”
“王爷,这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既然在长荆镇和码头都找不到人,是不是在长荆镇附近的其他城镇都找找呢。”
“就算是昊人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总得死要见尸吧。”
当时,楚千凰说的那番话至今还清晰地回响在睿亲王耳边。
睿亲王心里其实也没底,这件事太过离奇,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写折子,毕竟他也没法跟皇帝解释安达曼郡王为什么会失踪,更无法交代安达曼和其他昊人到底是死是活。
说得难听点,人要是活着还好,可要是死在了大齐的境内,事情可就麻烦了,大齐该怎么跟昊帝乌诃度罗交代?!
也因此,被楚千凰这么一说,睿亲王又改变了主意,下令到了这个元安县驻扎几日,让金吾卫的许指挥使带人马在长荆镇附近继续搜寻安达曼等昊人的下落。
这一搜查就查到了现在。
如果还找不到人,还要不要继续找呢?睿亲王再次陷入了挣扎中。
长随已经来到了屋外,客客气气地对等在檐下的袁之彤说道:“安兴公主殿下,王爷正在忙,您请回吧。”
袁之彤笑容温婉,虽然在这里吃了个软钉子,却依旧态度可亲,得体地应对几句后,就转过了身。
下一瞬,她的唇角不可自抑地翘了起来,眼角眉梢的喜意掩也掩不住。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上个月,当他们抵达长荆镇时,袁之彤已经认命了,却不想竟然在最后关头又峰回路转了。
安达曼失踪了,她也不用去南昊了!
袁之彤从睿亲王居住的小院子出去时,恰好与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交错而过,对着对方微微颔首:“许副指挥使!”
许副指挥使面露凝重之色,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袁之彤行了个礼,就说要去找睿亲王复命,匆匆地走了。
如果是对真正的公主,睿亲王和许副指挥使不可能这么轻慢,可是谁都知道袁之彤不过是皇帝的义女,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已。不值一提。
但是,袁之彤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轻慢,她关注的是,许副指挥使显然依旧没找到人。
袁之彤与大丫鬟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主仆俩的脸颊上泛着桃花般的红晕。
如果可以的话,又谁会想背井离乡去异国他乡!
老天有眼,她可以回京城去了!
袁之彤的眼眶隐约泛着泪光,简直激动得快哭出来了。
她回头看着许副指挥使进了屋,又继续往前走去,心道:左右也就是在这里再耽搁几日而已,也没什么。
另一边,许副指挥使随长随进了屋,他的神情郑重,看得睿亲王心里咯噔一下。
他本来觉得这送亲使的差事再简单不过了,不就是把袁之彤和两个陪嫁的媵妾护送到昊国吗,却没想到一桩简简单单的差事会遭遇这么离奇的变故!
睿亲王感觉嘴里的青菜鸡丝粥都不是味道了。
许副指挥使开门见山地说道:“王爷,刚刚在距离长荆镇五里左右的乱葬岗找到了不少身份不明的尸体,但不是昊人,都是大齐百姓的尸体,数量有几百。”
“从尸体腐烂程度看,应该至少半年了,看伤口,他们应该是被屠杀的!”
说话间,许副指挥使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面沉如水。
他也曾想过消失的长荆镇的镇民去了哪里,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睿亲王:“”
睿亲王听对方说什么尸体、腐烂的话题,胃口又没了,粥也吃不下去了,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长随赶紧给睿亲王递了杯茶漱口。
睿亲王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心口压着一块巨石。
这好好的镇子怎么会被人屠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