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船家,可否渡河?”秦寒青下到岸边向渔船喊道。
船身晃动了一下,一个挑着红灯笼的白发老者自船舱内钻了出来。
“渡得。”白发老者声音沙哑,身材枯瘦,猩红的光芒自下而上映照出老者的脸庞,一缕山羊胡直抵胸前,干瘦的双颊上一双眸子闪烁着他这个年纪不该出现的光芒。
秦寒青双目一凝,心中暗道:“此人好强的内息……”
顿了顿,迈步跨上了船甲,老者将灯笼插入船舱转身看了过来,“年轻人,有何急事非半夜渡河?”
秦寒青道:“十万火急之事。”
老者皱了皱眉,“船费二两,概不赊账。”
秦寒青自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纹银,“不用找了,烦请船家速速渡河。”
老者掂了掂手中的纹银,随手揣进了怀中,转而掏出了几块碎银,“该我拿的一文不能少,不该我拿的半文也不要,这是找你的。”
老者将手中碎银塞给了秦寒青,转身撩开了舱帘,“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秦寒青道了声谢,弯腰钻进了船舱。
狭小的船舱内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一个身穿花衣的五六岁小女孩正趴在油灯下的木桌上抄写着什么。
看到秦寒青进来,小女孩扬起粉嘟嘟的小脸喊了声“哥哥好。”便又低下了头去继续抄写。
老者面露宠爱的介绍道:“这是我孙女,爹妈去了外地,我帮着照看几天,小小,快给客人让个座。”
叫小小的小女孩甜甜的应了一声,便双手搬起那只小木桌往船舱后移了移,“哥哥请坐。”
秦寒青笑了笑,“谢谢。”在一只小凳上坐了下来。
“客人稍坐,很快便可到岸。”老者招呼了一声,随即退出了船舱。
接着秦寒青便感觉身下一动,小船似已离岸,耳边传来船桨划动的声音。
坐在他对面的小小这时收起了纸笔,挑亮了油灯。
秦寒青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那盏被挑大了火苗的油灯,“小小,你刚才书写时不将灯挑亮为何现在写完了却要挑亮?”
小小嘟着嘴道:“爷爷说,心中有笔,才能写出万卷之书,心中无笔,就算有万盏明灯也写不出一个字。”
秦寒青闻言,顿时怔住,船身的晃动使他猛地醒悟过来,缓缓点了点头,“你爷爷说的很对。”
小小歪着脑袋打量着秦寒青,“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秦寒青苦涩的笑了一下道:“哥哥这就是要回家去。”
小小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道:“哥哥你是鬼吗?”
秦寒青一愣,“小小为什么这么问?”
小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道:“爷爷说住在河对岸的都是鬼。”
秦寒青眉头一皱,“那你见过鬼吗?”
小小摇了摇头,“没有,爷爷说,心中有鬼才会见到鬼,心中无鬼便见不到鬼。”
秦寒青若有所思,怔怔的看着油灯上跳动的火苗,小女孩儿那天真无邪的脸庞渐渐模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秦寒青感觉身下一震,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客人,到岸了。”
白发老者那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寒青心神一荡,顿时反应过来,当下连忙起身,却发现对面的小女孩儿已经趴在木桌上睡着。
秦寒青付完船费,目送着渔船渐渐消失在河面的迷雾之中。
“正是因为我心中有太多羁绊,所以才生出这诸多事由,”秦寒青并没有立即转身,而是驻足凝视着河面。
“就像眼前这河面上的薄雾,你越是想看清它背后的一切,眼前就越是模糊,而当你置身船舱,心无旁骛的时候却在不知觉中已穿过了它的表象……”
“心中有路,脚下纵是悬崖峭壁亦可如履平地,心中无路,眼前即便坦荡如砥亦是举步维艰……”
一念至此,秦寒青眼中露出了奇异之芒。
“若得明悟,寒青此生永记开悟之恩。”说罢,秦寒青抱起双拳面向河面深深一拜,而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身后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