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堂屋中,华苓自自然然地朝笑吟吟看着她的椒娘道了谢,然后在椒娘对面坐了下来,坐得端端正正地,问道:“请问椒娘姐姐,是为了何事将小妹叫来此处?”
“此事不急,谢九娘一夜水米未进,定是饿极了,还是先用些饭食再说罢。若是饿坏了九娘,却是奴家的罪过了。”椒娘又恢复了十分温柔的态度,将粗瓷碗碟盛放的饭菜往华苓的方向推推。
华苓也就顺从地闭了嘴,开始用饭。她先是盛了一碗汤喝下,饥渴的肠胃如逢甘霖,贪婪地蠕动起来,让身体虚弱的感觉消退了一些。喝了汤然后是一碗饭,就着油汪汪的鸡肉、豆腐和青菜,华苓吃得津津有味,最后还又喝了第二碗汤,全程有三个人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影响她半分食欲。
虽然对方说‘只是请她来问一问事情’,态度似乎很好,但她半点也不信。只不过,不论如何,吃饱了饭保证身体有力气,才是现在她首要解决的问题。
椒娘笑盈盈地看着华苓用完饭,心里对这个丞公女也有了新的评估。见华苓放下了碗,她便叫一条大汉撤走了残羹冷菜,然后笑着说:“想必谢九娘不知,如今城中已经戒严了。”
“城中戒严?”
“确然。此是圣上昨夜里下的谕令。”椒娘说:“我听说,圣上昨夜里将你父亲请入宫叙话,至今丞公也还在宫中。”她盯着跟前的小娘子看。
华苓恍悟,点头道:“圣上和我爹爹一向都十分亲厚,叫人请我爹爹去叙话有甚大不了的。”想了想,她又说道:“想来圣上一定是因为弼公家祭礼的事十分着急,才令城中戒严,是为了抓嫌犯罢?”
椒娘眼里闪过几分轻蔑,这个谢九娘哪里没有他们嘴里说的那么聪慧。如今谢家危在旦夕,她还以为圣上将丞公请进宫中是为了叙话?真是可笑。
椒娘对城中戒严的事也只是略提了提,之后又东拉西扯地问了许多话,问华苓家里兄弟姐妹有多少个,和谁最亲,平时吃的饭食是不是比现在的好许多,等等。
华苓也就一一答了,态度极好,完全摆正了自己作为阶下囚,笼中俘应有的心态。
“你们谢家不是在研制火药么,”椒娘若无其事地提到了这一节,“昨日卫家祭礼的河滩上,爆炸的那火药桶是杀死了许多人。你家的火药也有这么骇人么?”
华苓用力摇头道:“怎可能啊!椒娘姐姐,你莫要错怪我家。不说我家的火药才刚刚开始了研制,现下还一张能用的方子都没有。我家和卫家是何等的好交情,我家如何会去害卫家?”她又认真地补充说:“我与卫家五郎定了亲事,日后可是要嫁去卫家的,你莫要乱说,叫我们两家生了罅隙。”
椒娘笑着安抚她道:“九娘莫要激动。我又岂是在说你家害了卫家,世人谁不知道,朱卫王谢四姓是最亲厚的。我只是听说了此事,想要多了解些。那祭礼上爆炸的火药之威也太吓人,你说是也不是?”
“椒娘姐姐说得是,便是如此。”华苓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垂眸咬唇,半晌才说道:“当时我距离远,并未看清那火药爆炸时的光景。但我后来去那爆炸之处看了,心里不知有多害怕,一瞬就害死了那许多的人……椒娘姐姐,不瞒你说,其实我家里会有火药的研究,还是因为我在爹爹书房里乱翻,从故纸堆里发现了族人曾经炼丹的手记。我当时颇感兴趣,就翻出来与爹爹看了。爹爹才将它又送到了梁州去试验。”
“只是,我真的想不到,这火药有这样可怕的威力。若是我早知如此,我绝不会去翻那故纸堆,也不会将它拿出来与爹爹看。这是造出来就要杀人的物事!”
……
不知不觉间,椒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坐正了身子,聆听对方说话的姿态也分外专注。但也许,即使她意识到了这回事,也不会在意。这小娘子,不过是有几分聪慧而已,年纪还这样小,心肠又软,成不了大事。
听华苓说完有关火药研制的事的时候,椒娘很巧妙而不着痕迹地旁敲侧击了几次,让华苓从不同的角度将同一件事说了一遍。
之后,她又有意无意地引起话头,问华苓是否在曾经医治过她的药叟那里学过医术,特别是和毒药,能让人在特定的某个时间死去的毒药有关的东西。
华苓也就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将药叟当时医治她的情形和椒娘描述了一番,又说当初在宫廷里戏弄三公主罢了,实是不曾向药叟学过那样可怕的毒术,云云。
终于,在华苓吃下肚子的食物都差不多被消化了之后,椒娘十分满意地走了,临走前,见华苓百般恳求让她见侍婢们一面,低声下气,说自己与侍婢情同手足,十分担忧云云,椒娘发善心说道:“你那几个侍婢不过是关在柴房罢了,也有饭食,亏待不了。你就安心在此住着罢,三餐饭食都会有人送来予你。如今我手上有许多事,还暂时不能让你归家,但你放心,只待我手上这些事处置完毕,就送你毫发无伤归家去。”
“……多谢椒娘姐姐。”华苓泫然欲泣地道谢,被两条大汉挟回了那黑洞洞的屋中,重新锁上了。
关押她的土砖房里连个最小的窗户都没有,只有门口不严实的木门,透进来白日的几寸明光。
在黑暗里,看着那一点点的光晕,华苓站了半晌,轻轻勾了勾嘴角。
……
七月初二,卫羿得知华苓被掳走、谢丞公却疑似被扣在了宫中的消息。
虽然金陵城被禁军从里到外结结实实地围了起来,朱卫王谢四家想要进...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